沈秋庭一夜未眠,往外头看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招呼了一声也一夜没有合眼的白观尘:“仙师,我们出去吧。”
白观尘把目光从烧得差不多的画像上移开,落到他脸上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上,抿了抿唇:“你先睡一会儿,不急。”
沈秋庭按了按太阳穴,摆了摆手,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算了,今日可是五日轮回经最后一天,怎么着都得去凑凑热闹。”
他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刚刚放下手,忽然眉心一凉。
白观尘冰冷的指尖点在他的眉心上,一道灵力闪过,沈秋庭霎时觉得灵台一清,熬夜的不适感瞬间消弭于无形。
沈秋庭愣了一下,弯眼一笑:“多谢仙师。”
白观尘没搭理他,径自走了出去。
沈秋庭也跟着跨过了门槛,他不知怎么的,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张已经被完全烧焦的遗像,鬼使神差地问出了一句话:“仙师,若是你师兄复活了,你打算怎么办?”
白观尘的脚步顿了顿,手下意识摸上了剑柄,垂了眸子,声音冷漠:“自然是……替师父清理门户。”
第二次了。
沈秋庭不自觉地冷笑了一声,道:“仙师去吧,我不过是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不拖仙师后腿了,就在此处等仙师好了。”
白观尘不知道他又是在闹什么脾气,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跟上来,便自己离开了。
沈秋庭见人已经走远了,闷闷地踹了一脚地上的石头,在门槛上坐了下来。
其实白观尘当年一剑断了他的心脉,他是没有什么怨恨的。
当年的事实在太过复杂,走到那一步也实在是情非得已,哪怕白观尘不动手,他也总是非死不可的。
只是他唯独不能接受的是白观尘对他的态度。
上一辈子两个人好歹也是一起经历过不少生死的,他扪心自问,并没有对不起这个师弟过,往脸大了说,两个人好歹也是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的。
可白观尘却觉得他死得其所,还想着再清理一次门户,谁能忍的了?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都会清理门户了……”
他自言自语了一段时间,又觉得自己跟脑子有毛病似的,纯粹自己给自己找气受,干脆站起来往镇子里走去。
两个人各走各的,谁也不碍着谁最好。
一到了白天,镇子就又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山清水秀鸡犬相闻,活像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沈秋庭走出去没多久,忽然见不少镇民急匆匆地往东边走。
他就近拉住一个镇民,问道:“孙叔,这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大家都匆匆忙忙的?”
孙叔脸色很难看,一拍大腿,沉沉叹了一口气:“嗨呀,祠堂昨天晚上烧了,咱们镇上得罪仙人了!怕是要招祸了!”
说完,他甩开沈秋庭的手,匆匆往前赶上了大部队。
沈秋庭皱了皱眉头,也跟着走了过去。
镇东头已经围了一圈人,沈秋庭费了点劲才挤到内圈,中间还挨了不少镇民的白眼。
空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竖起了一根粗大的柱子,上头绑着一个身着粗布短打的中年男子,男子的头不省人事地向一边歪着,不知道是死是活。
沈秋庭四下看了看,见身边站着的正是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遇到的大娘,便问:“大娘,这人是犯了什么事儿?”
大娘手里牵着个七八岁的男孩,两个人脸上都是惶恐:“祠堂烧了,得把罪魁祸首也烧了,神仙才不会怪罪我们!”
罪魁祸首?
昨天晚上祠堂大火着得蹊跷,怎么还来了个罪魁祸首?
“大家都静一静!”柱子旁边站了个须发皆白的老叟,正是这镇子上的镇长。他手中的拐杖拄在地上敲了敲,暂时安抚住了闹哄哄的人群,开口道,“昨天晚上的事大家都知道了。祠堂被烧,张三作为咱们镇上的更夫居然没有发现,当然难辞其咎。为了平息神仙的怒火,咱们今天就把罪魁祸首烧死,大家同不同意?”
“同意!”“我同意!”
下头传来应和声。
被绑在柱子上的张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听见应和声,神色惊恐地挣扎起来。
沈秋庭差点被这逻辑给气笑了。
怪不得这张三死后对“小心火烛”的执念这么强。
烧死罪魁祸首的建议被镇民们全票通过,镇长挥了挥手,两个大汉提着油桶抱着柴火走向了张三。
张三吓得涕泪横流,不住向两个大汉求饶,却毫无用处。
哪怕明知道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沈秋庭看了一会儿,还是一个没忍住站了出来,抢过镇长老头的拐杖往地上敲了敲,扬声道:“这是不是没什么道理?更夫也不是整夜都会守着祠堂的,更别提罪魁祸首的名头了。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神仙就要烧死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你们真的能心安吗?”
见人群中蹿出个吊儿郎当的俊俏少年,闹哄哄的场面忽然安静下来。
镇民们的脸上忽然失去了所有表情,目光齐齐聚集到了沈秋庭身上,包括已经吓得尿裤子的张三。
黑色的雾气在人群中涌起,雾气中隐约可以看见扭曲的白骨和腐烂的肉,像是马上就要冲过来把沈秋庭撕碎一样。
沈秋庭咽了一下口水,气势凛然地把手里的拐杖往镇长脑门上一丢,想也不想地转身就跑。
人嘛,能逞一时意气,也要懂得当怂则怂。
第10章
别的不说,沈秋庭的逃跑功夫可是多年练出来的,哪怕现在没有修为,速度和身法也不是一般人能赶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