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镇长拄着拐杖颤巍巍地上了祭台,掏出手绢抹了一把头上渗出的冷汗,哆哆嗦嗦地开始念祝词。
镇民们跟着跪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
一篇祝词念完,镇长拿出一把精巧的匕首,一狠心割开了自己的手掌,迎着夜风将鲜血滴进了血河中。
这是镇上冬至祭祀神仙的惯例,每个人都要往河水中滴九滴鲜血。
往年这个环节从未出过差错,只是这一次镇长割开自己手掌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一股从心底泛上来的寒意。
像是有个声音在哀嚎,拼命地告诉他不要割。
只是仙人都发怒了,想到中年汉子的下场,他不敢不下手。
一滴、两滴、三滴……九滴。
鲜血滴入河水,很快就与血红色的河水融为了一体。
已经有九滴了,可以停手了。
他心里涌起劫后余生的喜悦,正想收回手包扎一下,却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手了。
原本已经快要凝结的血口突然涌出大股血液,像是一条细小的水流,从他身体中急速流失,汇入进了血河中去。
他已经可以感受到血液流失带来的寒冷了。
求生的本能使他张开了嘴,却好像被扼住了喉咙一般,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哑声响……
几息之后,镇长苍老的尸体无声地躺倒在了祭坛上,血河突然翻涌起来,一条闪着白光的魂魄被硬生生扯离了躯体,向着血红的河水中沉下去。
听见动静,有镇民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吓得尖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就想跑。
他才刚刚有动作,就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定在了原地。
祭坛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身着黑袍披着纯黑斗篷的人,透过斗篷的帽子,只能看见一段尖削的下巴和惨白的皮肤。
他抬了抬手,镇民们就齐齐从地上站了起来。
沈秋庭注意到,镇民们的眼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神采,像是一群失去了灵魂的傀儡。
紧接着,一个镇民僵硬地走上祭坛,从镇长的尸体上捡起匕首,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这是一场漫长而血腥的屠杀。
黑袍人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地看着,像是某种正在监视屠杀的死物。
白观尘已经抽出了灵剑,偏头问沈秋庭:“能自保吗?”
沈秋庭盯着那黑袍人,点了点头,自然而然地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
这突然出现的黑袍人并非五日轮回经中的幻象。而且……不知怎么的,他从那黑袍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不太舒服的熟悉感。
白观尘听到叮嘱看了他一眼,心头奇怪地微微一悸,便提剑上了祭坛。
黑袍人听见破空声,微微动了动,露出兜帽下一张秀致却没有任何血色的脸。
他的右脸颊靠近脖子的部分覆盖着细细密密的红色鳞片,瞳孔竖立,看人的时候带着某种类似于蛇的阴冷。
沈秋庭看见这人的脸,心里“咯噔”一下。
此人正是魔域的大祭司,纪明川。
纪明川的本体是一条赤蛇。魔域苦寒,机缘又少,纪明川是魔域数千年以来唯一一个修炼到炼虚期的修士。传闻他当年一人屠了整个魔宫,才坐上了大祭司的位置,此后更是掀起腥风血雨无数。凡是魔域中年纪稍微大一点的魔修,谈及这个人无不色变。
沈秋庭去到魔域的时候,纪明川已经转到幕后去了。他常年在魔渊寒潭中闭关,几乎从不现于人前。沈秋庭做了魔尊之后,才偶然见了他几回。
这老妖怪怎么会来中州?
沈秋庭一颗心沉到谷底,白观尘天赋再强,满打满算也没修炼几百年,跟这种层次的老妖怪对上,怕是要糟糕。
另一边,纪明川打量了一番出现在眼前的白衣剑修,勾了勾没有什么血色的唇角,道:“本座记得你,北域白家的小崽子。”
他的声音阴冷粘腻,让人想起某些活在暗中的冷血动物。
他看着眼前清冷俊美的青年人,眼中忽然涌动出一点恶意,用闲话家常般的语气说:“亲手斩杀自己师兄的滋味可还好?”
白观尘丝毫不为所动,声音冷漠:“斩妖除魔,本身就是凌云弟子的本分。”
纪明川仔细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在他脸上寻到任何情绪上的破绽,有些无趣地收回了目光,声音冷下来:“本座今日有要事,并不想造杀孽。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对于有本事的后辈,他一向乐意多给一些机会。
白观尘只是平静地举起了手中破损的灵剑。
眼前的人比他高了一个大境界,只是此地明显有异,若是让这魔域中人得了手,对整个九州大陆都是祸患。
纪明川脸色彻底冷下来,右手化出一柄漆黑的长刀,两个人瞬间便战到了一起。
几招下来,白观尘就有些吃力。
毕竟是一个大境界的差距,加上眼下的环境对灵力的削弱实在是太厉害,怕是支撑不了太久就要出问题。
只是……方才几招交手下来,纪明川好像一直在试图避开旁边的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