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姓闲人一拍脑袋:“哦,对,沈白你是外乡人不知道,咱们镇前些年冬天闹过疫症,打河那边来了个仙人,给了镇上一张药方。你猜怎么着?一碗药下去,全镇的病人就都好了,可真是神了!打那以后,咱们镇上年年冬至都要在祠堂祭祀仙人。”
他说到兴起,凑过来想要跟沈秋庭勾肩搭背,忽然一柄长剑伸了过来,隔在了他和沈秋庭中间。
剑光森寒,赵姓闲人吓了一跳,跌倒在地上,手中的卷轴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沈秋庭也愣了一愣,就听耳边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此人已非活人。”
身旁的白观尘并未开口,显然是传音入密之术。
白观尘修为高,能发现镇子上都是死人很正常,这个时候还能记得提醒一个方认识不过一天的人……他这师弟果然依旧正派非常。
沈秋庭冲他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了,然后慌乱地推开面前的剑蹲下去帮赵姓闲人捡散落了一地的卷轴,嘴里说着:“哎哟,这可如何是好!我这表哥是跑江湖的,脾气古怪了些,赵大哥担待。”
赵姓闲人气得不行,看见白观尘手里的长剑又怵得慌,从沈秋庭手里接过卷轴,恨恨地说了一句:“既然是沈兄弟的表哥,我也就不计较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沈秋庭赔了两句好话,抬头见人已经走远了,拍了拍方才袍角沾上的灰土,回头冲白观尘眨了眨眼睛,从袖子里掏出一卷卷轴,得意一笑:“来看看这仙人是个什么玩意儿。”
白观尘收了剑,见此情境,哭笑不得。
这孩子……性子太跳了些。
沈秋庭半点没有察觉到白观尘的情绪,三两步凑过去展开了卷轴。
画上的人一露脸,两个人都愣住了。
画中是一张风流昳丽的脸,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单是看一眼就让人怦然心动。
大概是出于对拯救了整个镇子的仙人的尊重,整幅画的画工分外细腻,连眼睛上的睫毛都惟妙惟肖。
沈秋庭整个人都木了。
得,不是个什么玩意儿,是他自己。
正是他上辈子那张脸。
天地良心,他连最常见的草药都认不全,哪里有本事一张药方就能治好一整个镇子的疫症?
更何况,他并不记得自己来过这个镇子。
沈秋庭正思索着是哪个瘪犊子假冒他的名义来此处坑蒙拐骗,旁边忽然伸过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把他手里的卷轴拿了过去。
白观尘看着画上的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沈秋庭偷眼一看,佯装无意地问道:“仙师,这画上的人……你认识?”
“认识。”白观尘垂下眼皮,掩住了眼中的神色,“是我师兄。”
沈秋庭没料到白观尘会毫不避讳地开口,噎了一下,粉饰了一下太平:“那……既然是仙师的师兄,想来应当也是个好人……”
“不记得了,他已经死了。”白观尘语气漠然,“他入了魔,后来便死了。想来背弃了正道,那个下场也是应当。”
行,他都死了多少年了,白观尘还当他是死得其所,不愧为名门正道。
看来出了这个镇子,他得有多远滚多远了。
沈秋庭心里直接给气乐了,面上的情绪也淡了下来,把白观尘手里的卷轴抢回来草草一卷揣回袖子里,顺脚踢飞一颗石子,道:“既然如此,难不成我们还要把死人挖出来鞭尸吗?”
白观尘觉察到他情绪的变化,也不在意,道:“此事有蹊跷。我在城隍庙中发现了一本还在使用的黄历,上面的年份是十七年前。我……师兄百年前便已经死去,时间对不上。”
沈秋庭愣了愣。
白观尘一向心思缜密,能发现这些细节并不奇怪。
只是……居然已经百年了。
修真不问年岁,有的时候闭个关进个秘境出来就是十几年,可百年的时光,也足够改变很多东西了。
从熟识之人口中说出来,沈秋庭才对自己死掉的这百年时光有了些许实感。
沈秋庭正难得伤春悲秋,冷不防被白观尘的声音打断了:“你可知这镇子上的祠堂在何处?”
方才那赵姓闲人提了一句祠堂,既然重点在这所谓的冬至祭祀上,这祠堂说不定就是最关键的一个地方。
正事当前,沈秋庭也顾不上矫情了,思索了一番,皱了皱眉:“我在此地多日,并未发现什么祠堂。”
在昨天周晓芸说祭祀之前,他甚至没有发现这镇子上的人有任何信仰的痕迹。
沈秋庭正思索,耳边忽然听见了细微的动静,他眼神一凛,大喝一声:“什么人!”
几乎同时,白观尘一道灵力打向了旁边槐树的树干。
树干剧烈地颤了颤,缝隙中泄漏出一股股黑气,一道穿着粉色裙衫的人影从里面滚了出来。
沈秋庭挑了挑眉,直接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周小姐?你怎么会在此处?”
见白观尘看向他,沈秋庭便低声把周晓芸的来历说了一遍。
周晓芸咳了几声,拿帕子抹去了嘴角的血迹,从地上站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两个人,娇俏一笑:“两位可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呢。”
她一抬起头,沈秋庭才注意到,此时的周晓芸完全没有了前几日娇蛮任性的样子,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偏偏唇色极红极艳,看着活像是哪个墓地里头陪葬的纸人成精了一样。
看这样子,周晓芸应当已经成为了鬼修。
鬼修是一种只有魂魄的特殊修士,特殊体质或者死后得了什么机缘之人才能成为鬼修。鬼修功法直接针对魂魄,很是难缠。
沈秋庭现在还没有入道,看不出周晓芸现在修为几何,只能凭经验判断,应该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