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饱含怒气的声音炸响在耳边,纪明川一直游刃有余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
他几乎下意识地转身想跑,面前却已经站了一个人。
这人的样貌不过而立,面容清隽,周身剑气浑然天成,手中握着一把玄铁重剑,他看着纪明川,皱紧了眉:“你怎么还敢来修仙界?”
纪明川握紧了手中长刀,:“本座来此与你无关,林修,你不要太过分!”
名叫林修的人嘲讽地看了他一眼,提起玄铁重剑便冲着纪明川砍去。
疯子,这些剑修没有一个正常人!
纪明川咬牙格挡,两个人很快就战在了一处。
纪明川忙着应付突然出现的林修,也就没有注意到,他方才一直看着的地方空间微微波动了一下。
沈秋庭和白观尘并不知道出了门会不会回到原地,为了以防万一,白观尘特意用了隐身符,才拉着沈秋庭走出了门。
两个人藏身在一处半人高的草丛里,沈秋庭听见不远处的打斗声,睁着眼睛看了半天没看见什么东西,于是拉了拉白观尘的袖子,问:“那边怎么了?”
白观尘言简意赅道:“是昆仑剑派的林剑尊。”
沈秋庭思索了一番,恍然大悟。
早年纪明川还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因为树敌太多,被一干魔修大能组团追杀,重伤之后被丢出了魔域。他好不容易爬出魔域和北域相隔的冰原,便耗尽了所有力气,化为了一条赤红色的小蛇。
昆仑剑派正在冰原附近,林修去冰原历练的时候正巧捡到了这条小蛇,见这蛇血脉颇为珍惜,便打算把这蛇收为灵宠。
林修养了这蛇五六年的时间,什么好东西都喂过,结果纪明川修养好了,反咬了林修一口,险些毒掉他半条命,还顺便卷走了昆仑剑派无数珍藏。
后来林修便放出话去,只要纪明川再踏入修仙界一步,他看见纪明川一次便打他一次。
林剑尊打从年轻起就是个暴脾气,后来果真也跟纪明川杠上了,凡是见到纪明川,必要跟他打上一场。
这事当年在整个九州大陆都闹得沸沸扬扬,后来两个人上了年纪,林修在昆仑之巅闭关不出,纪明川也常年隐于魔域寒潭,这一桩恩怨才算告了一个段落。
这事儿小辈们几乎已经不太知道了,不过他们家师父那老头子什么东西都喜欢掺和一嘴,沈秋庭听他闲磕牙多了,也便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纪明川像是有什么顾忌,只是咬牙切齿地防守,却并不主动进攻。两个人的实力本就是旗鼓相当,纪明川一退让,便落了下风。
炼虚期的打斗瞬息千里,纪明川虽有意在原地继续等两个人出来,却无法摆脱林修的缠斗,只能咬牙切齿地被带着走。
更何况,既然林修在此处,他想要杀人取物的计划怕是也要落空了。
看来只能下次再找机会了。
他阴狠地看了一眼小镇的方向,便跟着林修消失在了天边。
白观尘感知到纪明川和林修已经走远了,解除了两个人身上隐身符的效果,把沈秋庭从草丛里拉了出来。
沈秋庭全程只能听见声音,看不见那条老妖蛇是如何被暴打的,心里有点遗憾,却也只能跟着白观尘走了出来。
这条河送过太多人的命,哪怕冥河结界已经解除了,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此地业障太多,至少百年出不了什么灵物了。
沈秋庭动了动鼻子,在血腥味中闻到了一股新鲜的焦糊味。
与此同时,白观尘看见桥柱边上出现了一个身着素白裙衫的人影。
其实河上原本是有桥的,就在昨天晚上白骨桥的位置,只是这桥早早便被冥河结界毁去了,只留下岸边两根凸出的桥柱。
沈秋庭看不见,十分顺手地扯了白观尘一下,白观尘便带着他往人影的方向走了过去。
周晓芸半跪在桥柱边上,面前燃了一堆火。她怀里抱了两三块牌位,地上又堆了一堆,正在慢慢地把牌位放进火堆中。
被桃木囚困的魂灵从火中挣扎而出,在半空中形成一片灰蒙蒙的扭曲形状。
这些魂魄被折磨太久,又被魔气和血气浸染,已经失去了进入轮回的资格了。
周晓芸察觉到有人过来,没有回头,目光有些空茫地盯着半空中那一片灰蒙蒙的魂。她开口道:“我爹当时跟我讲,冬至要给我扯一身布做新衣裳。可是他要去外头跑生意,一直没时间带我去。那天他从外头回来给我带了一只银铃铛,说过了节再给我补新衣裳,可是我们再也出不去了。”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铃铛,神色有些怔忡。
白观尘没有接她的话,拿了一张符纸出来,在空气中引燃了。
符纸中封印了一缕琉璃净火,可焚世间所有阴霾、苦厄,渡被污染的魂魄去往彼岸。
苍白的火焰在半空中静静燃烧着,灰蒙蒙的魂魄被本能驱使想要逃离,却被白观尘以灵力牵住,拉扯进了火焰中。
魂魄上的魔气和血煞之气在火焰中一点点洗净,重新化为了纯净的白色,消散在了人的视线中。
周晓芸作为鬼修,却能看到,这些魂魄已经去往轮回道了。
沈秋庭不用眼睛看也知道白观尘现在在做什么,他蹲下身来,一边摸索着帮周晓芸烧牌位,一边问:“周小姐,你想不想入轮回?”
因为五日轮回经的缘故,周晓芸的修为已经很不错了。但是她一直被困在镇子上,只有一身修为却没有任何实战经验,入了吃人不吐骨头的修真界能不能活下来还未可知。
更何况,鬼修一道逆转阴阳,本就被天道苛待,能修炼成功的万不存一。
若是周晓芸有意,趁此机会帮她重入轮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周晓芸摇了摇头,扯出一个笑容:“不必了,我还有事要做。”
早晚有一天,她要手刃造成这一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