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庭又开始做梦了。
梦中那颗漆黑的魔种好像还在他的身体里,彻骨的疼痛流淌过四肢百骸,经脉中流淌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冷冰冰的刀片,一下一下刮过经脉,疼得他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他记得自己原本的性子娇气得很,平日里受一点伤就能嚷嚷的整个问剑峰都知道。只是眼下疼成这个样子,他却只是默默咬紧了牙。
魔域不比问剑峰,他但凡表现出一丁点不对劲,怕就是要万劫不复。
梦境拖着他,往更深的黑暗中沉睡过去。
……
白观尘原本正打算重新修炼,忽然发现躺在床上的沈秋庭有些不对劲。
沈秋庭像是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中,整个人都蜷缩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白观尘心中一紧,弯腰拍了拍被子:“醒醒!快醒醒!”
沈秋庭在梦中模模糊糊听见了声音,忽然用力伸手扯住白观尘的胳膊,把他整个人都扯了下去。
两个人相距不过三寸,沈秋庭闭着眼睛,紧紧揪住白观尘的衣服,头微微上抬,滚烫的唇就贴在了白观尘的耳际。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在白观尘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你杀了我。”
白观尘被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牵扯得心脏生疼,他克制不住地把沈秋庭紧紧抱在了怀里,声音艰涩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沈秋庭像是个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将脸埋在白观尘的衣服上,轻轻蹭了蹭。
白观尘感觉到,胸口的位置有温热的液体蔓延开来。
他闭了闭眼睛,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沈秋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了。
他的梦做得有些混乱,一会儿是令人窒息的疼痛,一会儿又是温暖地将他包裹住的被窝。
房间里的窗户被风雨吹开了一半,雨水的湿气透过破开的半边窗户吹了进来。
沈秋庭觉得有些头疼,下意识想要伸手揉一揉太阳穴,一动才发现自己被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他回头看见白观尘清俊的侧脸,懵了一下,差点疑心自己是不是又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做了什么禽兽的事情。
他一动,白观尘便睁开了眼睛,下意识松开了禁锢住他的胳膊。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沈秋庭先一步爬下了床,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淡然道:“我们……现在出去看看吧。”
白观尘看了他一会儿,垂了眼睛,顺着他的意思把这件事揭了过去,点了点头:“好。”
眼下已经过了子时,整座客栈都静悄悄的。
沈秋庭打开房门,只看见一片黑暗。
客栈中除了两个人好像并没有别的客人,相邻的几个房间都寂静无声,没有半点人的动静。
沈秋庭随手推开旁边一间空置的房间,目光落到桌子上一半已经发黑的苹果上,微微一凝。
白观尘紧接着推开了另一间,床头柜上搁着半杯已经失去了温度的茶水,床上的被子掀开一角,像是睡在里面的人临时起夜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一样。
几乎所有空置的客房都存在着人居住的痕迹,像是住在里面的人突然之间全都消失了一样。
把所有的客房走了个遍,两个人下了楼,重新来到了大堂中。
门外的雨越来越大,几乎要把客栈的大门敲破。
沈秋庭敏锐地从雨水中嗅到了一点不一样的味道。
是血腥味。
血腥味最开始还很淡,几乎闻不出来,随着雨越来越大,血腥味也越来越浓烈,几乎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沈秋庭和白观尘对视一眼,同时往柜台所在的方向走去。
柜台后面的架子上摆了不少小型的酒坛,沈秋庭一个接一个地摸过去,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酒香。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在李家老祖那里闻到的。
沈秋庭将散发酒香的瓷瓶拿了下来,瞥见瓷瓶下面有一个圆形的凹陷。
他把瓷瓶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
分量略重了。
白观尘看了瓶子一眼,道:“瓶子上有个小型法阵,里面应该藏着东西。”
听到这句话,沈秋庭把瓷瓶放在了地上,拿出迟明剑比划了两下,直接把瓷瓶砍碎成了四瓣。
迟明剑的品阶高,对付这等藏东西的法阵自然不在话下,随着瓷瓶的破裂,上面镌刻的法阵也“啪”地一声碎了个干净。
白观尘看了他手中的迟明剑一眼,欲言又止。
沈秋庭看他一眼,以为他是对自己暴力破阵的做法不满意,于是解释道:“咱们是来给他找麻烦的,没必要保证他财产的完整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地上的碎瓷片拨开,从里面拿出来一个黑漆漆的铜扣。
沈秋庭从旁边桌子上拿了油灯仔细看了看,铜扣上的花纹已经模糊不清了,似乎是刻了一只牛首人身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