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跟着时间在动,而有些感情,也随着时间而日益变得深厚起来。
叶帧死了,在柳言的帮助下,江灏终于将她的母亲接回来,一家三口享受着晚来的幸福和安逸。
“言言啊,你也不小了,还是找个男人好好生活吧?”母亲劝道。
柳言愣了下,母亲现在念叨最多的就是这件事,而她下意识想起的人,就是郝连景。
可郝连景已经出国了,在他离开之前,她很明确地说了他们两人不可能,他离开时的眼神,她到现在还记得。
日子虽然过得安逸,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江灏见柳言的心情不怎么好,便提议道:“不然,你出去散散心吧?”
柳言轻轻摇头,“我没事,妈,你也不需要总为我操心,遇到合适的……我自然就嫁出去了。”
关于她被谭耀侮辱的事情,柳言并没有告诉给母亲听。
这辈子,母亲已经受了不少委屈和苦楚,她不希望母亲再为她的事情而黯然操心。
母亲还想再说什么,但看江灏暗中摇了摇头,只能又闭嘴。
看着父母之间细微的互动,柳言只能在心里叹气,谭耀在她心里留下的阴影太深,而她和郝连景之间又发生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她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去谈一场恋爱了。
至于费云枫,柳言也只能将他永远地放在心里,再也不去想了。
天气渐渐变得寒冷起来,柳言裹着厚厚的围巾,下班了,不想回家,在路边踩着黄色的杏叶,松松软软的质感,好像踩在棉花上。
她最喜欢秋天,因为,在这个季节,除了丰收,还有就是萧条。
毕竟,谁还会在乎丰收之后的麦田呢?
而她,就是那丰收之后的麦田,一片萧条、冷寂。
而柳言或许不知道,在她对面的那条街上,其实郝连景就陪着她走。
当她很认真地拒绝他一次之后,他确实是怒气冲冲的要离开,而且,也确实出国了,可是,他到底还是舍不得她,想和她在一起。
他知道,她的心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敞开,但在国外的那些日子他才很清楚地感觉到,如果能这样默默看着她,也是人生中的一种幸福了。
因为爱她,所以,他变得越来越不贪婪了。
看着柳言默默地一个人走在厚厚的叶子上,郝连景的心都变得柔软而且幸福起来,当然,如果他能陪在她身边,陪她看她想看的所有美景,那是最幸福的事情。
突然,柳言停了下来,她抬头看向这棵高大的杏树,透过树叶看着点点的阳光,嘴角迁出一抹很牵强的笑意。
她有时候会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如果不是不愿意让父母伤心,如果不是想维护好那个家现在有的幸福,死对她来说,是个更好的解脱。
她长长地叹口气,这样继续下去,她都担心自己会得抑郁症。
柳言努了努嘴,无聊地只能回家,一转身,眼睛却瞥见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虽然隔了一整条街,但是,她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
他。
郝连景。
那个霸占了她很久,说是真心爱她的男人。
他不是去国外了吗?
怎么就回来了?
见被柳言发现了,郝连景愣了一下,然后,嘴角边露出个笑容,掏出手机,来给她拨个电话去。
见是郝连景打来的,柳言犹豫了会儿,才选择接听。
“好久不见。”郝连景轻声。
“嗯。”柳言应声。
然后,就是无边的沉默。
郝连景也不挂电话,只是这样看着柳言,能从手机里听到她的呼吸声,也是件非常开心的事情。
至少,他离她的呼吸又近了些。
在这个有她的城市里,他会过得更加开心。
终于,在郝连景以为他们之间就会这么尴尬地站下去,直到柳言要回家时,她先开口了:“怎么回来了?”
当这个问题问出来的时候,柳言觉得自己的胸口闷闷的,仿佛有种想哭的感觉。
“嗯……”郝连景轻轻应了声,“因为……想你。”
听了郝连景的话,柳言的头瞬间低了下去,脸颊不自觉地爬出一抹红晕。
而紧接着,柳言就说了声“再见”,再将手机挂掉,转身就走。
她和郝连景之间是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接受一个算是强占她的男人,她怎么也不能允许!
“柳言!”郝连景的心下一紧,他赶紧穿越马路。
这儿没有设立人行道,来往的车辆开得也比较快,郝连景一心只想去拉住柳言,他想她,实在是太想了,刚才听到她的声音,他就不自觉地想要请她吃顿饭。
见人群中响起一阵吵闹的声音,柳言不由向对面看过去,当看见郝连景想要横穿马路的时候,她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口,脚步也不自觉地就停下来。
他是疯了吗?
在这种车辆穿梭的地方过马路?
“郝……”柳言喃喃着出声,后面的声音全部都卡在喉咙眼。
她紧张地看着他,担心有车会撞到他。
马路上不停地传来车子急刹的声音,郝连景着急,担心柳言会跑走,虽然不是她跑了他就找不到她了,但他在这一刻是真的真的不希望她离开。
对他来说,这好像就是最后的时间。
车子从郝连景的身前、身后擦过,他不能后退,只能左看右看地,然后还要注意柳言不要跑掉。
他急得满头大汗,一辆车来不及刹车,直接往他身上撞。
“郝连景!”柳言惊呼出声,立即向马路中间跑去。
“言言,你不要过来!”郝连景赶紧爬起来,他伤得并不重,车子还是及时停住了。
“别过来!我过来找你就可以了!言言,危险,你别过来,我过来!”郝连景边喊,边继续一瘸一拐地往前行。
柳言不敢再动,她越往前,郝连景就越疯,根本就不顾两边的车辆了。
这个男人……他总是在这种不经意的时候让她有想哭的冲动。
郝连景担心柳言会到危险地带来,对两旁的车辆不管不顾,一直到她身前了,才露出个轻松的笑容。
“你这个傻女人,不是说了会好好照顾你自己吗?那么多车,要你过来干嘛?”郝连景冲柳言大声喊道,“你就在安全地地方,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要流一滴泪!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柳言眨了眨眼睛,眉头紧紧地皱着,不由也加强了语气:“你以为你是什么?有几条命可以这样送死?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什么吗?不要拿这种事情来考验我的心里承受能力!”
“我……”郝连景有些哑然。
总是在他凶的时候,她会比他更凶,而每次只要她一凶,他就没脾气了。
真是奇怪!
他分明是个脾气很大的人,谁敢惹他,他都要加倍的还回去,可偏偏在柳言这儿,他就变成了一只纸老虎。
“有没有伤到哪儿?”柳言问,“去医院看看吧。”
“你送我?”郝连景扬声。
柳言瞪了郝连景一眼,虽然很想拒绝,但想到他刚才一瘸一拐走来的样子,她还是心软了。
“上车吧。”柳言轻声,“以后,别再这样了。”
郝连景赶紧点头,坐在副驾驶,这里全部都是柳言的味道,是他熟悉的味道。
坐在那儿,郝连景不自禁的沉醉起来,他连夜飞回来,都还没有休息,也没有倒时差,就来找她,现在,实在是困了。
当柳言开车到医院门口的时候,看向郝连景,他竟然已经睡着了。
他睡着的模样她不是第一次看见了,但这一次看见,却格外地拨动她的心弦。
她的眉头轻轻皱起,郝连景这样一个人,他分明很复杂,但在她面前,却又像是一张白纸似的,纯净地让她觉得自己对他的冷漠态度都是不应该的。
“郝连景。”柳言轻声喊。
虽然不想打扰他,但她更担心的是他刚才被撞伤了。
“郝连景,你醒醒。”
郝连景这才轻轻睁开眼,看见柳言的时候,他淡淡一笑,问:“怎么了?”
柳言的唇角尴尬地勾了勾,尽力伪装出自己很高傲的面具,“到医院了,你该进去检查了。”
“你不陪我进去?”郝连景诧异地问,同时,语气里还有好多可惜和失望。
柳言快要崩溃了,她之前分明可以很直白地拒绝郝连景,让他连一点儿希望都没有,可为什么这么久不见面之后的再次相见,她却变得没办法拒绝他了呢?
真是……
柳言并不觉得这是个好现象。
“走吧。”柳言轻声,“别在磨蹭了。”
郝连景乖乖地跟着柳言下车,他仍旧是一瘸一拐的,面对别人投来异样打量的目光,他尽量让自己走路的姿势相对好看点儿,他还从来没有这么怂的出现过啊!
见郝连景分明是受伤了却还要逞能,柳言就莫名地窜出些怒意。
“受伤了就是受伤了,有什么好装的?”柳言冷冷出声。
郝连景看向柳言,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
他很不自觉地就会去幻想他们老了之后,她在他面前絮絮叨叨的画面,两人一起享受着午后的惬意,那会多么幸福!
每次只要想到这种美丽的画面,郝连景就会很伤感,毕竟,他知道,自己或许永远都只能幻想了。
“是啊,装也装不出来。”郝连景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好像感情一样,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柳言呼吸一窒,过道的人有些多,她担心他会被挤摔跤,只能扶住他。
“走慢点儿。”她的语气里免不了是关心,“别着急。”
“我不着急。”郝连景感受着柳言在身边的真实,“能这样走一辈子,我都没关系。”
“郝连景……”
“我知道。”郝连景赶紧打断柳言的话,“我不会说这些暧昧不清的话来影响你,我也知道,你是善良才会这样对我,并不是因为对我有感觉。”
柳言没有多说话,扶着郝连景到了医生那儿,检查一遍之后,只是有些擦伤,然后,脚崴了,抹点儿药就好。
“我送你回去吧。”柳言轻声,“你好好休息几天,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
郝连景点头,再看向柳言,问:“我们……也算是朋友吧?”
“嗯。”柳言应声,幽幽地吐出两个字:“朋友。”
郝连景深吸一口气,做朋友也比做陌生人好。
毕竟,柳言说过,她绝对不会嫁给一个算是强奸她的人,更加不会爱上。
可是,命运或许是偏爱郝连景,也或许是,被他的深爱所感动了。
柳言正扶着郝连景上车,不远处,柳言的母亲走了过来。
“言言?”柳母很诧异地看着柳言和郝连景,“他是……”
毕竟,柳母可没有看见过自己的女儿和哪个男人有过这样的接触。
“是你男朋友吗?”柳母问,“你一直瞒着我交男朋友啊?”
说完,柳母再打量着郝连景,长相帅气,气质不凡,十分满意!
“妈……他……”
“伯母好,我叫郝连景。”郝连景赶紧打招呼,很顺便地将自己冰冷地气息收回去,希望能让柳母对他超级满意。
郝连景知道,柳言对母亲还是很敬爱的,如果能拿下她的母亲,那至少也有一线希望。
“好。”柳母很满意地笑,“大家好,都好,都好!”
“妈。”柳言的脸颊上有一抹红晕,“你误会了,他只是我朋友。”
“我知道,是朋友。”柳母的目光还落在郝连景身上,“小景啊,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
“不介意。”郝连景赶紧说。
“我到这儿来拿点儿调理的中药,待会儿就回去,不然,你上我们家吃饭去吧?”柳母热情地邀请,“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妈。”柳言更急了。
“好啊!”郝连景哪里会错过这个机会,“只不过,会不会给伯母添麻烦?”
“不会麻烦。”柳母笑道,“走吧,你们等我一会儿,我马上拿了药就出来。”
“伯母,我让保镖去给您拿,我们先回家吧。”郝连景轻声,“您就不要亲自跑一趟了。”
柳母犹豫了会儿,然后点头。
柳言站在一旁全是尴尬,郝连景这分明就是在讨好她母亲,而他们俩聊得那么欢乐,她却根本插不进话。
回到家,郝连景身为伤员,自然就在沙发上坐着休息,柳母将柳言拉进厨房,小声说:“言言,这个男人你们认识多久了?我看他很不错啊,而且,肯定喜欢你。”
“妈……”柳言汗颜。
她实在是不好和母亲实话实说,而且,看母亲这么久以来,就今天最高兴,她就更加不知道该怎么表面自己和郝连景之间不可能了。
“真的,言言,你不要太高傲了,放下姿态来相处看看好不好?”柳母劝道。
“妈,我没有高傲,是我高攀不上他。”柳言轻声,“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瞎说!我们家又不差。”柳母不信,“更何况,就算他们家条件再好,他摆明了是很喜欢你,想追求你,就不存在什么高攀不高攀的事情了嘛!”
“我……”
“好了好了,你出去陪他吧。”柳母笑道,“我来做饭,看他走路那模样,我都心疼。”
柳言很无奈地看着母亲,都说丈母娘疼女婿,现在郝连景还不是她男朋友,母亲就这么心疼他了,如果他真的是她的老公,那母亲岂不是会溺爱他?
柳言并没有很排斥这种感觉,毕竟,无论她怎么努力,母亲回到江家之后都没有很开心,而且,对江灏也积累了这么多年的怨恨,不是说放就可以放的。
如果郝连景能让母亲开心,柳言没理由拒绝。
回到客厅,柳言坐在郝连景对面,两人并没有什么话题。
“言言。”郝连景轻声,“你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你知道我妈的事情。”柳言的语气轻轻的,“今天……是她最高兴的一天。”
“因为她以为你有了个不错的男朋友。”郝连景轻笑道,“只怕……我会让她失望。”
柳言的眸光颤了颤,其实,除开郝连景最开始对她霸道的占有,他真的很好。
过了不久,江灏回来吃午饭,看见郝连景在家,他诧异了下,很快的,就到厨房去见他心爱的女人。
“你认识小景吗?”柳母立即打听起来。
江灏的心里一阵温暖,这是这么久了,柳母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江灏轻声,“只不过,和言言之间……最初的相处有些不好。”
“怎么了?”柳母皱紧眉头,“难不成他们之前是恋人,然后小景劈腿了?”
“不是。”江灏摇头,“只不过是郝连景最开始是我们的敌人,对言言倒是好得没话说。”
“那不就是为了言言而变好的?”柳母的语气更加满意了,“所以,言言就因为这样,才一直拒绝他吗?”
“算……是吧。”江灏应声。
柳母皱了皱眉头,又自顾去烦恼女儿的婚姻大事了。
江灏不由向柳母靠近了些,再说:“别担心,找个机会,我会和言言好好谈谈,她会好好的。”
柳母还是不怎么开心。
这么多年,她一直和女儿分离,现在想给女儿最好的,却因为时间的关系,也给不了多少了。
这是柳母觉得最愧疚柳言的地方,所以,她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柳言得到最好的。
“这都是你的错。”柳母忍不住数落起来,“言言长这么大,我就没有尽过做母亲的职责,现在就算是想弥补,和她之间也有隔阂了,我这个半路母亲……”
看见自己爱的女人这么愧疚,江灏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当初如果不是他左右为难、犹豫徘徊,他就不会让自己的妻子和女儿离开身边那么久了。
“是我的错。”江灏将柳母揽入怀中,“是我不好……我会努力让言言变得幸福,相信我,她是我们的女儿,她会过得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