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挽棠颇有些无奈:“你瞧我这模样,像是能吃到供果的人吗?”
“小主……”平秋不是滋味地看着她身上那件旧衣,虽说都是好料子,颜色嫩得出奇,但毕竟穿了两年,终究不如新料子光彩照人,“娘娘何必妄自菲薄。”
照她说,就小主那容颜,就算陛下是个不爱美色的,恐怕也不能真当做没看见吧。
纪挽棠不在意的笑笑,她可不是妄自菲薄,只是后宫错综复杂,她一个小小的才人,虽不说是死路一条,但苦头也不会少吃,何必呢,如果可以,她真想只待在这一亩三分地里,谁也见不着才好。
“你瞧,那是个什么!”正欣赏着落英缤纷的美景,一抹蓝吸引了她的注意,走进一看,竟然是只风筝。
“哪来的风筝?”纪挽棠好奇地望着,感受着微风拂面的和煦,有些蠢蠢欲动,“平秋,我们绛云阁有风筝吗?”
平秋缓道:“好似是没有的……这风筝看着素净淡雅,估摸是哪位小主的。”
闻言纪挽棠四顾了一番,见这里寂静无声,再加上这风筝似乎也有些破旧,看起来放了几日了,胆子大起来:“平秋,我们将这风筝先拿下来吧,若是没人要,我们就自己收着,省的糟蹋了那么好的风筝,那么好的春光。”
平秋迟疑:“小主,这、这不妥吧。”
纪挽棠思考片刻,也觉得有些不太好,毕竟是别人的东西,但兴头上来了,总想着玩一玩,就道:“先将它拿下来吧,这么挂在树上也不好看,你看那线,都把桃枝勒坏了。”
平秋松了口气,福了福身便踮脚去够,可是那风筝看着低,实则可不低,她用尽了力气,还差整整一个手臂的距离呢。
见平秋迟迟够不着,纪挽棠挽起袖子,爽快道:“我来!”
平秋退了下来,抹了抹额角的汗,谁知一个疏忽,就见纪才人竟三两下就攀上了树,顿时吓得大惊失色,连忙喊道:“小主不可,您身子还未好全呢!”
纪挽棠一伸手就将风筝捏在了手里,她坐在树杈上,看着下方那张带着惊慌的面孔,又得意又有几分安抚:“放心吧,你家小主幼时可没少爬过树,熟着呢!”
平秋更是欲哭无泪,这、这、哪有小主会爬树的,万幸这里没人,要不然可丢死脸了。
纪挽棠也正是仗着这里什么人都没有,才敢如此大胆,冲劲过了,就已经想着要下地,谁知人刚往下晃了晃,一阵风吹过,也不知道什么东西进了眼里,惹得她眼睛不停地眨,泪水一滴接着一滴落下,根本看不清是何场面,只听到平秋在担心地喊她。
她也不敢揉,怕揉坏了,想着也就一米的高度,怎么跳都跳不死人啊,索性就放开手任自己跳了下去。
谁知道脚还没落到地上,就感觉自己落到了一个坚硬的怀中。
纪挽棠吓了一跳,使劲眨了下眼睛,脏东西随着泪水滑落,然后才撑着人家肩膀往后仰——入眼是一张十分清峻的面容,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此时正面无表情看着她,吓得她下意识想退开,谁知腰间被禁锢着,动都动不得。
这时她才听到平秋那丫头呼啦一下跪下,高声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迟钝地将视线往男人的衣着上瞧了一眼,这才瞧见了一片明黄,还有上边精美的祥云龙纹。她一时心乱如麻,又是庆幸还好是皇帝,不是什么外人,又有点害怕,还有些尴尬……刚才的样子应该很丑吧,怎么就让她在这时候碰见皇上呢?!
腰间的禁锢松了,她连忙后退两步,蹲下见礼:“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她就听见靖元帝用低沉的嗓音道:“起来吧,你是?”
还没等平秋和她开口,靖元帝身后那个太监苏福安就适时上前,笑着道:“回皇上,这位是瑶华宫绛云阁的纪才人。”
“唔……”靖元帝没什么表示,看着下一秒就会觉得无趣退场,纪挽棠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大着胆子问:“陛下也是来赏花的吗?”
谁知靖元帝忽而一笑,意有所指:“花是没赏见,倒是见了一只小花猫。”
纪挽棠顿时红了脸,她努力克制住那种羞耻之心,还想再说点什么,谁知苏福安上前一步:“陛下,吴大人已经在御书房等着您了。”
靖元帝闻言点点头,知道当今皇帝重社稷,纪挽棠识相地行礼告退,谁知礼行到一半,下巴上突然多了一股力道,她抬起头,就见那只手在她脸上蹭了蹭,似乎是在擦去她的泪痕,却什么话也没说,不过几秒移开了,徒留温暖的印记,久久消散不去。
等人彻底消失了,主仆俩茫然相顾,平秋忍不住喃喃自语,有些激动:“小主,我们……”
“嘘……”纪挽棠心脏还在砰砰的跳,倒不是一见钟情,只是那毕竟是皇帝,相貌英俊,且威势甚重,让她一时半刻静不下来,“先回吧……”
第4章 请安 请安
圣宸宫,靖元帝打发走一个吴大人,还有曹大人李大人在后边排队等着,他间隙喝了口茶,看了眼天色,苏福安赶紧给敬事房的人使了个眼色,太监端着绿头牌上前:“请陛下翻牌子。”
靖元帝今日去了趟景仁宫,皇后话里话外都让他雨露均沾,他这才意识到自年后已经过了足有两月,这两个月一直因为东北的事头疼,竟一次后宫都没有踏入。
只是今年的东北格外严寒,冻死的人不在少数,他忙都忙不过来,哪还有空进后宫。
对这种事,他向来自说自话,本打算听过就忘。
因御花园往来嫔妃太多,嫌麻烦,他便从小路走,意外入了桃林,却见花雨之下,桃树之上,一绝色女子香腮珠泪,好不可怜,让他情不自禁上前接住了她。
想到白日那番情景,靖元帝竟怔了怔,心中有种难言的感觉,便看向绿头牌,谁知扫视了两圈,却不见“纪才人”。
他利目刺向苏福安:“怎么没有纪才人的牌子?”
苏福安坐到这个位置,对皇上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自然是比谁都清楚,早就打听清楚了,镇定道:“皇上恕罪,纪才人身子娇弱,自入宫以来一直抱恙。”
抱恙?今日那娇美活泼的样子,哪像是抱恙的样子,还是从入宫以来就抱恙。
其中的猫腻他不查就知道。
靖元帝冷声道:“把孙太医叫去给纪才人使着,脉案药方一律呈上来。”
苏福安没想到只是一面之缘的纪才人,能叫靖元帝上了心,连忙道:“奴才遵旨。”
余光扫见苏福安小心翼翼起身后退,靖元帝忽而道:“请太医这事,不许让任何人知道。”
苏福安呼吸滞了滞,全靠多年的职业道德才稳住脸上的表情。什么时候皇上都会为后妃考虑这些了?连从小相识的娴妃娘娘,皇上都没顾忌过这些,娴妃娘娘都快成靶子了,也不见皇上说两句话。
他沉思着退到门口,琢磨不透,算了,无论是一时兴起也好,筹谋已久也罢,反正这位纪才人都是位要好好伺候的主子。
还没等他走到外间,就听敬事房小太监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皇上冲那小太监斥了句:“退下。”唬的苏福安赶紧加快脚步,这小太监,真没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