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林言之那这只可意会的表情,吴海莫名觉得自己的职业水平连带着智商被一并质疑了。
在深深的自我怀疑和反省中,吴海一路上安静如鸡地把林言之送到了家。等坐回车上后,他也没搞明白自己的脑回路具体是怎么构造的,还特地去把士官证翻出来瞅了一眼。
看着上面仪器侦察连五个红字,吴海默默心虚了一下,轻手轻脚地把宝贝证件收好。
别墅内,肉和菜都已提前备好,只等小言回来后下锅,趁着他泡澡的功夫应该就能做好。展锋正有条不紊地计划着,隐隐听到门外传来响动。
他赶忙躲进侧卧里,隔着虚掩的门往外看去,暗自期待小言每日一句的哥,我回来了。
然而林言之进门后像是忘了这一回事,随手把电话放到一旁的小桌上,衣服都没换就直接去了地下室。
展锋还没来得及细想,地下室的暗门已经合拢,人也不见了踪影。
离这儿不远处,另一栋面积稍小些的别墅里,一个身穿白色卫衣外加深蓝色牛仔裤,头戴棒球帽、身材颀长的少年推开门走了出来。
他半低着头看不太清五官,脖子上挂了个扎眼的荧光色头戴式耳机,整个人少年气十足。
吴海坐在车里一边嗦着粉,一边看着综艺节目。看到好玩儿的地方,他径自笑得开心,像是没注意到离车不远处晃悠过去的身影。
倒是站岗的门卫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心想他们小区多会儿有个长得这老好看的小哥儿了,还莫名有点眼熟。
武昌路离林言之住的地方算不上远,走快点儿的话几分钟就到了。
他刚来到路口,远远就见凯龙会所四个醒目的大字挂在墙上,五层高的独立小楼看上去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也不知这设计师是鬼才还是蠢才,能把奢华与土,这俩互不相干的元素结合得毫不突兀。
会所门口,林昭已经站了有大半天了,从天亮等到天黑,端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脚下不停地在五平方米的范围内打着转。
这么个探头探脑的身影大喇喇地立在路边,林言之想看不到都难。
他径直走到林昭面前,不等开口,就听林昭有些不耐道:小兄弟,边儿上站着去,别挡我光。
小兄弟?
林言之似笑非笑地垂眸看着他,林昭,你想要给谁当兄弟?
面前的人刚一开口,浑身气质就随之大变,明明还是那身少年人的打扮,却让林昭不由得让开了一步。
待看清帽檐下的五官后,林昭顿时又惊又喜,林言之!!!
林言之皱了皱眉,你可以喊得再大声点,最好能让方圆五里内都听到。
林昭赶忙住了嘴。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却硬是没看出什么端倪,想直接问又怕言多坏事。
走吧,不要让我们远道而来的客人久等。
宽松的衣兜里,林言之伸长指尖,拨弄着两支冷冰冰的玻璃试管。
林昭又扫了眼人头攒动的长街,奈何眼睛都瞪干了也没能找到蛛丝马迹。他心里着急一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压低声音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林言之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先他一步往会所门口走去。林昭不甘心地又环视了一圈,眼见林言之走远,只得咬牙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到会所。刻着浮雕的门大敞着,堂厅内灯火辉煌,倒是一点儿都没营造出陷阱该有的氛围。
林言之被满目的金黄晃了眼,半真半假地夸赞道:你可真会选地方。
林昭这会儿哪还有心思同他玩笑,心怀侥幸地又问了一遍:跟着你来的其他人呢?
林言之没有回答,反倒是伸手指了指楼上,他们一共几个人?
我见到的就俩,一个叫武介一个叫稻川,不确定还有没有没露面的。
武介稻川
林言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真是险些放走两条大鱼。
林昭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什么?
没什么。
林言之指尖微动,衣兜里的玻璃试管不轻不重地互相碰撞着,发出细微的清脆响动。
我带的人够了。
林昭听到这儿总算稍微放心了些,那就行,不过这地方鱼龙混杂,闹得动静大了恐怕不好处理。
林言之嘴角含笑,弯起眉眼的样子看上去甚至有几分人畜无害,不必担心,会很安静的。另外作为请我入瓮的报酬,之后还要请你充当苦力,帮我搬点东西。
话说了半天,林昭总觉得他和林言之就没在同一个频道上,从头到尾都听得云里雾里。不等他问明白,就见人已朝着电梯走去。
他赶忙快步跟了上去,电梯在林昭欲言又止的沉默中缓缓上升,又随着叮的一声缓缓停稳。
几个人?
林昭一如既往的一头雾水,啊?
你有几个人在他们手上?
林言之侧身看向他,如果不是被抓了活把柄,想必你也不会如此听话。
林昭脱口而出:三个。
一会儿把她们带到隔壁找个空房间安置好,之后等我消息。
话说完林言之就先一步出了电梯。眼见电梯门都快合上了,林昭还愣在里面一动不动。
还不带路吗?
林昭双手握拳,走出电梯后一言不发地往走廊深处走去。他脚像是被粘在了地上似的,走得时快时慢,显出几分犹犹豫豫,转了个弯后停在一扇造型浮夸的实木门前。
林昭的声音又干又哑,是那种一整天都滴水未进才能出来的音色,林言之,只来了你一个人对吗?
要是这会儿他还没察觉出不对,那他前半辈子就真都白活了。
林言之神色平静,对他有此一问并不惊讶,对又如何,不对又如何。
话音刚落,林昭伸手拽上林言之就往回走。人们总说在生命面前人人平等,但这话也不过是说给需要听的人,这世上哪来真正的平等。
正如他心里十分清楚,对于华国来说,恐怕一百个林昭都比不上一个林言之来得有价值。
而那些女孩,可能连同林言之一起站上天平两端的资格都没有。这种混着鲜血、咬碎了牙才能勉强咽下的真相,也是对于现实足够清醒的认知。
林昭在心里暗暗说了声对不起。
这三个字既说给她们也说给自己。
未成想他拽着人刚走出去没两步,林言之就一把拉开了他的手,转过身推开木门,想都不想就走了进去。包厢内昏暗的灯光像是张血盆大口,将他大半的身影都吞噬殆尽。
林昭停在原地有些心慌,下意识掏口袋想拿手机。
林言之回过头,那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被光线一分为二,一半被走廊里的明亮灯光照得纤毫毕现,一半则隐没在了包厢内看不真切。
看着他掏出一半的手机,林言之低声问道:你不进来吗?
不等林昭回答,就听屋内传出一道让他做梦时都恨得牙齿打颤的声音。
是啊,林先生。按照我们先前的约定,货物我已经带来了。你不亲自验一下吗?
来人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一张脸既不难看也不好看,肤色是那种不怎么见光的灰白,但抵在门框上的小臂却充满了力量感,肌肉纤维条条分明。
林先生,还请不要做多余的事。
武介轻描淡写地抢走手机,在一连串的咔嚓声中,林昭的心脏也跟着一收一缩,咚咚咚地燥动起来。
林言之倚在门边,双手环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动作。
林昭目光复杂地撇了眼这位事不关己的林大院士,一时间竟觉得他自己才是那个被下了套的人。
武介动作强硬地揽着林昭进到屋内,状似熟稔地同他说着话,一双细长的眼却死死盯住了走在前头的林言之。
厚重的木门被一脚踹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站在门后的男人不管是身高还是体型,都夸张到有些惊人。他收回脚往侧面挪了一步,整个人不偏不倚地挡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