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之突然有些心慌。
一旁的电话铃还在孜孜不倦地响着,明明伸手就能够到,他却充耳不闻,低着头只身站在玄关里一动不动。
哥
直到门外传来淅淅索索的脚步声,林言之才拿起了手机。
林院士?你睡了吗?
嗯。
吴海站在门口,听着电话那头有些沙哑的嗓音一时拿不稳要不要进去。
您没事儿吧,刚刚怎么没接电话?
睡着了。
林言之拉开玄关处的窗帘,露出半边身子,弯起指节敲了敲窗户。
吴海傻乎乎地挥了挥手,隔着玻璃跟他大声打招呼。
见他面色苍白,眉眼间也带着些许倦色,吴海顿时有一丢丢过意不去。林言之连着加了好几天的班,好不容易早早睡下还被自己一个电话吵醒。
行,那您好好休息。
电话挂断后,林言之透过玻璃,沉默地看着吴海走回车上。昏暗的路灯下,长长的影子忽明忽暗。
林言之突然很想叫住他,叫他进来陪着自己一起找展锋。
找到后告诉他
告诉他这些天来的一切不是他的幻觉。
哥哥回来得无声无息,也大可以走得无声无息。如果这从头到尾都只是他的妄想,是他真正疯了的表现,那他处心积虑在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不,我有监控录像。
录像也可以是假的。不只是录像,你的感觉、视觉、味觉、听觉,甚至是你的记忆,都可能在骗你。
林言之,展锋真的回来了吗?
林言之,展锋真的存在过吗?
林言之,这世上真的有人爱你吗?
脑海里的声音你来我往,像是要合力把他这位主人翁逼疯。
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好累好累。
虚假的也许不只是展锋,就连玻璃上倒映着的那个男人都苍白得不似活人。
一串水珠沿着额角留下,经过下颚时带起一股痒意。林言之抬手擦去,摊开手掌,指尖已被鲜血染红。
原来那滴落的不是水,是血。
先前被愉悦感所麻痹的大脑,像是后知后觉地开始对之前的重击做出回应,震荡般的眩晕感让眼前的一切都显得不太真实。
他身上阵阵发冷,抵在墙上的手不受控地打着颤。冷水澡后匆忙换上的衬衫被水迹打湿,紧紧贴在皮肤上,这会儿起不到丝毫保暖的作用。
他想去到床上,或是沙发,实在不行铺有地毯的客厅也好。只要是一个稍稍有点温度的地方就足够了。
也许是身体抖得太厉害了,心脏也紧跟着缩成一团,那股压抑感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林言之觉得自己好像在动,又好像没有在动。脚下仍是冰冷的大理石瓷砖,手边也依旧是毫无温度的墙壁,但眼前的世界却在扭曲中打着转。
【小言!】
展锋从侧卧里冲了出来,一把接住了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怀里的身体轻到让他害怕。
【小言】
他在林言之的眼中清楚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样。这毫无准备的现身与坦诚来得太过突然,却又有种差不多到时候了的水到渠成。
【在小言眼里中自己,一定是被打上了无数层滤镜吧。】
展锋在心里这样想着。
若不是如此,为何那双淡灰色的眸子里只有重逢的喜悦和满足的心安。
哥,痛
展锋把动作放得轻到不能再轻,小心翼翼地帮他清理包扎。
真好
林言之弯着眉眼笑得好开心。
会痛,那就不是幻觉了吧。如果这就是独属于他的幻觉,可以真实到如此地步的话,那沉溺下去,又有何妨。
他蜷起身子靠了过去。
一双苍白的手用力拽住了展锋。
哥,我抓到你了。
第二十五章 捡回来的第二十五天
嗯
林言之脸上有些泛红,透白的肤色被那抹红衬得好看到有些过分。
他嘴唇微张,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哥那里不行
由不明液体构成的黑影似人非人,俯下身严丝合缝地覆在他身上,形似手掌的触角不安分地在他腰间摩蹉。
哥
林言之双手被禁锢住,整个人像是条被剥光洗净的鱼儿,在案板上徒劳地做着最后的挣扎。
哈哈哈哈!
哥,哥,我认输,我认输。
他忍了好半天,脸都憋得发红,终于还是放声大笑破了功。
展锋高高仰着头半坐起身,举手投足间满是洋洋得意。
林言之翻过身趴进了他怀里,周身被液体包裹着却毫不黏腻,反而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
他伸手掐住展锋的脸,像拉面条似的扯出老长,不公平,哥你身上都没有痒痒肉了,这次不算!
展锋拿起茶几上的白板,刷啦啦写下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愿赌服输。
林言之顿时泄了气,赖在他身上不愿起来,耍赖似的抓着他不放。
我不管,我不要喝粥。
展锋轻轻拍了拍他脑袋以示告诫。
赌场无兄弟,输了就是输了。
见他撒娇耍赖怎么也不起身,展锋暗暗发笑,坏心眼地伸手在他腰窝上一戳,不出所料见到林言之像条上了岸的鱼,下一秒就蹦跶着站了起来。
展锋贤妻良母地跑去厨房洗菜烧饭。林言之则搬了个小凳子坐在边儿上,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展锋动作很麻利,米香味儿没一会儿就飘了出来。
瞅着那一锅五颜六色的十全大补粥,再配上几碟绿油油、白花花的小菜,饭还没吃进嘴里,林言之已经开始觉得舌头上寡淡无味。
油焖大虾
松鼠鲫鱼
宫保鸡丁
番茄烩蛋
辣椒炒肉
展锋忍无可忍地连人带凳子把他搬了出去,强行打断自家弟弟念经似的报菜名行为。
他转过身拿个碗筷的功夫,就见林言之按捺不住的手又摸上了冰箱。展锋暗自笑了笑,装作没看见他的小动作。
冰箱门一打开,林言之愣在原地,一脸生无可恋地发起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