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他之过。
见宣珏如此坦然,戚文澜怔住,反倒讷讷地道:“哎你瞎道什么歉啊。我也没明着和任何人说,又不存在君子夺人所好什么的……还不是要看她喜欢……我听贵妃姊姊说,陛下都赐了一道空白圣旨给她,由着她随意指派人。”
宣珏眉梢一扬。
一旁,伙计仆从手脚麻利换上新桌椅,又送来一壶美酒。
不过席间二人都没甚心思品尝,还是戚文澜打破沉默,道:“这话我当没听见,当你开个玩笑,行不?”
“文澜。”宣珏看他装疯卖傻,也冷了几分神色,“我没开玩笑。”
无论成于不成,他和尔玉纠缠,都是会让戚文澜介怀的暗钉,与其被发现,不如提早坦白言明。
宣珏的优柔寡断只对谢重姒,对于其他人,他的理智永远稳居上风,见戚文澜挣扎犹豫,索性将话彻底说开,长痛不如短痛,“不过你说得也对,由她随意指派。反正殿下也没应我的意,你又不是机会全无——所以文澜,你要和我争么?”
戚文澜:“……”
玩儿他呢?还没开始就处了下风。
宣珏又道:“各凭实力,由她定夺。反正皇家婚嫁,不由你我说了算。”
戚文澜:“宣、离、玉!”
行军久了的将领身上,会有凌冽杀机,收敛时与常人无异,愤怒时暴露无遗。
戚文澜面色铁青,冷声道:“你有病找死吗?!非得这么戳我心窝?我……”
宣珏语气温和地像是在劝他:“你如何?”
“展佩之前有和我详细提过驸马选定一事,说他稳落下风,争不过其中某一位大人,只不过没说人名——是你吧?!娘的,我早该想到。”戚文澜搓了搓脸,恨声道,“争个屁!紧要关头别给我搞内讧,还要把那群军里尸位素餐的全都拔掉。展佩还不够,心态欠妥,能被死人吓到浑身发抖,你明年和我跑边境一趟,听到没?”
说着,咬牙切齿地倒上两杯酒,“噔”地一声甩在宣珏面前,道:“喝!”
宣珏失笑,举起酒杯应道:“好。”
八月初,来访的东燕使节确认了名录,为首者是为相两朝的顾九冰。
可谓郑重其事,礼节森严,将相爷派来出使送贺礼。
顾九冰其人,老狐狸一个,三十二岁即登阁拜相,如今三十有八,在东燕炙手可热,就连新皇都要礼让他三分。
谢重姒前世见过此人,不好招惹,知晓是他到来,打起了十二分精力应付。
中秋之前,还有场流水面宴,专门接待这些外来使臣。不仅有东燕西梁,还有南方小国和北境蛮夷诸族,表达善意者都会派使节相贺。
使臣当中最出风头的,就是这位相爷。
一来是他地位尊崇,宦海沉浮几十年,为人狠辣却又恰到好处,圆滑老练;二来,是顾九冰的容貌气度,才似刚过而立,绯红使节长袍,身居邻国也举止有度。
谢重姒已经看到安荣瞥了他好几眼,失笑摇头。
再看不远处落席的宣珏——
宣珏神色淡然,看不出警惕,但偶尔也会扫过顾九冰一眼,像是观察思忖。
直到酒酣正浓时,使节挨个奉上礼品贺典,恭声说着华美颂章,传达君主睦邻友好之意。
谢重姒有点转过味来了。
这东燕使节说的言之凿凿,却有种居高临下之意,极像挑事作祟。
特别是最后……
最后来了一句:“久闻尔玉殿下艳压京华,芳名远扬。燕皇愿以五十城池求娶为后,特来表明心意,还望大齐陛下考虑定裁。”
第97章 掉马 掉马甲2.0.2 “重重,许久……
宴席设在流水苑庭, 秋日自细碎叶隙倾泻而下,光影斑驳,诸君臣分席坐于其间。
众人哗然。
不由都将目光投向落座上位的谢重姒。
国宴酬宾, 她隆装盛宴, 由着叶竹挂了一堆咣当响的明珰,樱红蝶戏水仙裙衫层叠铺陈,手拿一柄金丝凤凰团扇,额贴花黄,耳坠红饰,整个人都像一团艳红的火。
像是被顾九冰一番话震惊, 她以扇掩面,只露出一双讶然的眼。
然后轻声道:“使节说笑。谁不知燕皇和云嫔, 啊不, 云太后感情甚笃、形影不离, 本宫就不去惹他们心生嫌隙了。”
在场众人:“……”
这还真不知道!
在场都是圆滑老道的人精,只一听就察觉谢重姒这话里话外深意,登时看顾九冰的脸色都变了,带着桃色八卦的打量。
顾九冰一哽, 旋即面色自然地转向谢策道,说道:“还请陛下斟酌定夺。臣也只是代为转述。不过,不知尔玉殿下是何处听来的话本戏词, 太后就算再心疼幼子, 也不会插手干涉婚事的, 这点您尽可放心。”
团扇下,谢重姒嘲讽勾唇。
任由这老狐狸歪曲她的话,给燕国皇室的龌龊阴私涂脂抹粉。
她淡淡地道:“那的确是本宫道听途说了,大人见谅则个, 日后有机会给太后告个罪。不过齐燕两国相隔十万八千里,水土不服倒是其次,和燕皇一面未见才是根本。依本宫看来,青梅竹马的情谊才好成就姻缘,即便多数两小无猜者,最后形同陌路——使节大人,您说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