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县做为天子脚下的附郭县,很多地方上的陋规,在这里是不敢讲的。试想,在京城里,仕宦子弟多如牛毛,文人名士不知凡几,如果搞的吃相难看,想想也知道,是给自己找不自在。是以,万年县的监牢,也不至于像地方上的监牢一样,进去就要打杀威棒,入门先交几份孝敬银。
可是监狱里的环境,注定好不到哪里去,腐臭的味道扑鼻而来,让人闻之即欲做呕。这种临时收押的牢房,应该是监狱里,环境比较好的地方。因为在这种地方的人,还不能称为犯人,只能算做需要重点防范对象,虽然其中很大一部分都会在不久之后被送进监狱,但是总有些例外可以脱身。吃公门饭的,都是滑不留手的油条,能不得罪人,都不会去得罪。
可是衙役们拖着柳长安,走过靠近门首的牢房,一路向里面走去,柳长安的心,就又提了起来。沈头……你还没打算放过我啊。
他没发问,因为知道,问也无用。如果说大周的市面,是个王法与拳头乃至各种势力共同制定规则的世界,监牢里,就是属于这些衙役自己的世界。即使名臣良将,如果进了大理寺的天牢,也得受制于贱役,自己无此殊荣,就只能品尝下县衙手段了。
一处牢房的门开着,后面的人用力一踢,加上脖子上的锁链猛的收紧,柳长安就不由自主的踉跄而入,人再次摔到了潮湿阴冷,臭气熏天的地上。一个粗喉咙,在头上发出声音
“你,就是柳直的儿子?”
那是个满脸横肉的公人,胡乱生长的胡须,配上那双凶光四射的三角眼,虽然没有用木棒敲打掌心,但是两旁的几个膀大腰圆的差人,手中都提着皮鞭,墙上,还悬挂着各种叫的出或叫不出名的刑具。这些画面,足以让柳长安脑海里,浮现出黑狱断肠歌之类影视名作中的经典镜头。
没想到,这个身体的老爹,仇人居然多到这种地步,连监狱的衙役,都跟他有过节。做人做成这样,也算是少有的奇才了。
“不错,你说的正是先考的名讳。父债子偿,虽然我不清楚,家父和尊驾有什么过节,但是有什么想要清算的,我这个做儿子的,也没什么推卸的余地。不过,我得提醒一下,我现在是待审,而非定罪,杀人案非同小可,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第二次提审。”
那位明显是头目的衙役打量着柳长安“你最好搞清楚,监狱是我的地盘。本朝规矩,牢头狱卒,都是父传子,子传孙,世袭罔替的铁饭碗,跟朝里的国公啊,侯爷啊,是一样的。想当年因为大理寺的同行收钱,弄残了铁胆御使周嘉木。天子震怒,一道圣旨,说是要血洗大理寺天牢,光人头砍了几十颗,可结果又如何?现在,天牢依旧还是那个天牢,牢头禁子换了一茬不假,无非是把老子杀了,儿子顶上,又有什么区别。你区区一个秀才,比那位一本参了五侯两国公的周铁面如何?你觉得,你比他来的金贵些,还是我会怕你?如果肯求个饶,我或许可以选择高抬贵手,否则……”
柳长安苦笑道:“我知道啊,监牢有监牢的规矩,外面的道理,在这里不适用。如果让我自己选,我也愿意低个头,让事情过去,对谁都好。不是我不开窍,但是我不能丢我老爹的脸啊。我们柳家书香门第,世代读书,要我向你个小吏讨饶?我怕家父在九泉之下,也会跟我一起蒙羞。所以,有什么手段尽管施展,我会喊疼,可能会叫娘,但是求饶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