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的京城平素不搞宵禁,但到了深夜,街上行人亦不多见,安乐公主府算是少有的例外。
这位公主好热闹,喜交游的名号响誉京师,每晚饮宴歌舞通宵达旦都是常有之事。即使主人家自己睡了,客人们也可自取其乐,主人并不以为忤。是以这处府邸每晚灯火通明,车马盈门,丝竹管弦之声飘过高墙大院,直飘到街上。
三更的梆点刚过,一骑快马就出现在街口向着安乐公主府疾驰而来,听那辔铃叮当,便知是大周各州的信使。几名值宿卫士持长戟横在路上,大声喝道:“安乐公主府邸,谁敢乱闯!”
却见马上骑士猛的把马一勒,唏凚凚一声长嘶,骏马人力而起,马上人已被掀了下来。那人挣扎着爬起身,踉踉跄跄走了两步,只喊了声“状元公有书信”一歪身又倒了下去,口中直吐白沫。
信很快送到内室,安乐公主本已经睡下,这时却披了件薄纱,就着银灯看信。书信反复看了两遍,她脸上已经满是寒霜,猛的一拍桌子,“好大的胆子。来人,把几位先生请来,睡下的也叫醒,就说有急事。”
贴身的侍卫女官却没有动,而是指了指公主身上,“千岁,您还是先歇着吧,天用不了多久就亮,到时候再议事也不晚。这么晚了惊动几位先生,很难保住机密,到时候人多嘴杂,不知道把事情说成什么样,于您的事业也有妨碍。”
安乐虽在暴怒中,于女官的话倒是能听进去,略一思忖点头道:“你这话说的很对,睡我是睡不下了,不过眼下确实不该议事……你这样,把控鹤监在府里的坐探叫来,本宫有话问他。司马秋号称神鬼皆愁,难道这手段就只能在京里用,出了京就成了神鬼皆可欺?我倒要问问他,要是驸马有了三长两短,大周状元被山贼害了性命,他是自己上本请辞,还是等着父皇下旨?这事不给我个章程,我可不能这么算了。”
等到天光放亮,安乐手下几名幕僚都已经得知驸马赴任途中遇刺,几遭不测之事。安乐公主早早的便进了宫,回来时,两眼又红又肿,一望而知,必是大哭大闹了一场。但是她脸上满是笑容,与红肿的眼睛大为相异。
“父皇连骂了几声孽障,一口气上不来,几乎晕厥过去,他老人家还没老糊涂,知道做这事的,绝不会是什么山贼。可着咱们大周,有胆子犯这案的也屈指可数,稍一想,就知道是谁下的手了。”
“但不知司马秋怎么说?”
“他还能怎么说,在父皇面前挨了好久的训,打我记事起,这还是头次看他碰过这么大钉子。父皇下了旨意,这事必须访查出个究竟来,如果还是按山贼试图行刺来结案,控鹤监这个衙门干脆就裁撤,把案子交给法司来断就是了。这话说的很决绝,司马秋这回就算是想和稀泥,怕也是办不到。”
安乐身边谋臣之主,亦被安乐以师相称的老人,京城里曾经的第一相士陶元鹤,手在袖子里似乎占算着什么,这时才开口道:“千岁也不可过于乐观,依我看这次如果依旧是控鹤监去查,依旧是只伤皮毛,不损筋骨。司马秋向来标榜不偏不倚,可是他站在哪边,咱们都看的很清楚。”
“师父,你是说他这回还会维持着那边?那我可跟他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