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男女执手痛哭,既是感慨劫后余生,也在感慨自己没有看错人。柳长安所说的事虽然是虚构,但是卓风很清楚,如果不是连续发生意外,那一切可能就变成现实,紧拉住黄淑敏的手不放,连连道:“我不会再让你出危险,不管是谁,都不会把我们分开了。”
“卓郎……”
在窗外看着房间里两人痛哭的样子,黄成虎叹了口气,“我看来是老糊涂了,本以为是为了敏儿好,差点就拆散了一对佳偶。总算大错没有铸成,否则的话,纵死九泉,我也对不起自己那好兄弟。柳公子,这回的事,我要多谢你了,如果不是柳公子,恐怕事情就要搞糟了。还有一件事要劳烦柳公子与驸马爷,这个卓风其实是个窝囊废。读书不怎么样,也不会干活,可是既然敏儿喜欢他,我就得成全他一下。你们看,能不能给他弄个监生头衔,就是捐监啊。那些粮食不用算借,算我出好了,就算为他卷个前程。”
“这事……将来再慢慢议,总之这对小儿女受尽磨难,我也不忍心让他们过的太艰难,肯定会想办法给他们谋个安身立命的出路,黄老爷尽管放心。”
“那就最好了。等到此次事了,你一定要来我家陪我好好喝几杯。我家中还有圣人所赐御酒,就当是敏儿出嫁的喜酒,你一定要来喝。”
“一言为定,但是我也有个不情之请,要请黄老爷恩准。咱们平遥虽然有西城属于四大家,其他地方归县衙的老规矩。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座县城里,如果有半个城池不归衙门管,似乎总有些不大对劲,如果落到有心人口内,造出些谣言来,于几位员外而言,也未必是什么好事。所以学生斗胆,请几位员外仔细斟酌,遇事找衙门出面比起自己解决,也未必就难到哪里去,效果上也不一定就不如。请黄员外得闲时,仔细斟酌一番,看看小生的话,是否有道理。”
“柳师爷的话,老夫记下了,其实我四家亦是武将出身,如何不知朝廷典章。所谓西城归四大家管,西城之外归衙门管,最早也是因为地方官或昏聩或颟顸,皆无能之辈。管理不好地方,只知道要钱,我辈祖先一气之下,才定下这么个规矩,不与外面来往。如果所有地方官都能像驸马爷一样通情达理,又肯认真负责,我四家怎么会拒绝和官府合作?将来的事咱们姑且不提,只说眼下,只要是驸马爷在平遥一日,无所谓西城外城,我黄家所有人,都要遵守法度,归衙门管辖。谁敢再用私刑,黄某绝对不会轻饶。”
“如此就最好了。像是那个珠妈,按照她的行为,贵府怎么对待她都不为过。可是既然是有王法的地方,自有法度治她,我会派唐水去带人,把她交给衙门论罪。还请黄老爷高抬贵手,不要擅自处置她,请放心,不会让其逍遥法外。”
“老夫信的过驸马爷和柳师爷,你们自己看着办,老夫绝对没有二话。”
正在此时,房间门打开,笑中带泪,泪眼含笑的卓风与黄淑敏走出来,与几个人重新见礼。黄成虎笑道:“你们开心就最好了,卓风啊,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必再做塾师了,我会给你捐个功名,你好好读书,等到将来开科取士时下场得个功名,也可光宗耀祖。敏儿,你这回得偿心愿,可不许再随便逃之夭夭了。”
黄淑敏却摇摇头,“伯父,我方才和卓郎已经决定了,不能再依赖家里供养,而应自食其力,自己养活自己。所以我们两个不会搬回家里去住,我会和娘见面,告诉娘我没事,然后我会搬出来。”
“自食其力?你们在说什么?当然,你们懂事是很好的,可是也不用搬出来啊。我知道了,你怕伯父骗你是不是?驸马爷在这啊,有驸马爷做保,谁敢说谎,那便由驸马出面惩办。你放心,衙门的文书都出好了,没人敢再逼着你嫁给李展,再不行,你回去伯父就给你和卓风办喜事,这总可以了吧,总比你们两个就这么住到一起好。”
卓风脸一红,“员外,您误会了,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黄淑敏道:“没错,我们两个虽然已经说好婚事,但不会急在一时。在几年之内,如果彼此都不能做出些成就来,也不会考虑成亲。我即使搬出来,也是自己住,不是和卓郎住一起。”
黄成虎越听越迷糊,“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昨天那位英雄救了我之后,狠狠教训了我一番,又把我大骂一顿,说我没用,说我没有资格追求幸福。固然我敢反抗父母之命是好的,可是带的依旧是家里的金银财宝绫罗绸缎,这里面并没有什么是我自己赚的。如果那个包袱丢掉了,我就会饿死,即使卓郎跟着我一起走,等到金银使完,我们不是化为怨侣劳燕分飞,就是厚颜无耻地回家乞求原谅。这两条路,都不是自强之道。”
“什么自强之道,不要理会他胡说八道了。习武之人功夫是有的,脑壳未必灵光,他们自己吃苦,看不得别人享福罢了。我黄家的子弟,生下来就是要享福的,不用理会他说什么。”
“不,伯父疼我,侄女心里清楚,可是侄女也想做个有用之人,至少是给自己一个机会,证明自己能够养活自己。眼下衙门的女捕快还没有招齐,我想在衙门里谋一份差。虽然我不像陈家两位妹妹一样身怀武技,可是我能写会算,打的一手好算盘。眼下赈济灾民统筹钱粮,这些都是需要珠算的,我想衙门里总有我一口饭吃。我想要试试,靠自己的手,能不能养活自己和卓郎。如果证明,我们可以靠自己的力量生存,家里人将来就不会对我们的婚事有太多闲话了。”
黄成虎被说的一愣,以往在他眼里有些任性的侄女,今天竟然变得让他有些认不出。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他现在没办法下定语,只是隐约觉得,昨天晚上的遭遇,让这个大女孩开始在转变,变的比过去成熟,也有些不同。
冯素珍这时开口道:“黄老爷,小姐这个提议,倒也不失为一个上策。衙门里现在确实缺人手,如果黄老爷信的过下官,不妨就让小姐暂且在衙门里供职,等到将来,再慢慢做道理,不知黄老爷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