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袭扰虽然看上去声势浩大,从实际效果来看,并不如何明显。当太阳再次升起时,一切照旧,平遥城头依旧飘扬着大周的旗帜,白衣军依旧只能望着城墙发呆。
风吹过战场,硝烟、尸臭与血腥味混合的味道,将不少白衣教徒呛得面色苍白,有一些人甚至在战场上呕吐起来。毕竟在死尸中,有不少是他们的手足亲人,不管对教义如何虔诚,说到底,他们入教都是求发财谋富贵追来生,而不是送死。
本以为攻打平遥会向之前那几个县城一样简单,冲上去,杀进去,然后开城分钱粮分女人,吃一顿饱饭。没想到居然一脚踢到铁板上,战事竟如此艰难。
之前在连山的攻击中,虽然遇到号称知兵的孟浩,但是由于打的是对攻,几次下来官军被打垮,县城被攻破。很多人并没感受到战争的残酷,就已经享受了胜利的果实,有了足够的物质麻痹,再加上白衣教中高层人员的煽动麻醉,外加上平遥军提供的解瘟药丸,让信徒相信自己的首领是众望所归,士气依旧高涨。可是这回是实打实吃了个瘪,一天一夜除了死很多人以外,并没有任何实质进展,固然不至于因此就让部队崩溃,但是士气上的损害还是非常巨大。
这些由农民为主体组成的部队,并没受过军事化训练,只是简单的武装起来,再靠着教义支撑,勉强可以算做军队,距离真正的士兵还差得远。至少在逆境中保持心态这一课,对时下大多数正规军来说都是难题,更别说这些武装。
白衣军是没有伤口护理技术的。部队人数多管理混乱,内部的形态有点像狼群,奉行适者生存。能打的部队可以获取较多的关照,失去战斗力的基本就没人管。并没有人想过组建一支救护队,专门负责照顾伤员,由白衣教成员担任的军医手上有一些药材,都是留着给高层使用,对于普通伤兵就只给碗符水,剩下全靠念经。
昨天晚上,军营是在伤兵的哀号惨叫声中度过的。整个军营里睡好觉的不多,论精神状态,不比城内守军好到哪里去。不少士兵在叫了半夜的痛之后,于阳光再次照到自己身上之前悄然死去。收敛尸体的人从伤兵营里抬出一具又一具尸体,长老们也没什么话说,只能看着其他伤兵那木然的眼睛说道:
“他们……这是应劫。为教殉身,此劫已消,等到来世就都是富贵人家,再不用受苦。”
一只看不见的幽灵盘旋在队伍上空,贪婪地吸收着名为希望、勇气、斗志一类的东西。庞大的部队不至于因为一阵未成就无力作战,但是其精气神和初来时相比,已经有了很大不同,即便是不知兵的人此时也能感觉到,这些士兵流露出来的颓丧情绪和悲观精神。
屈世公骑在马上面色铁青,他已经绕城跑了一圈,与各路将领商议着该如何破城的事。赵天霸在此时是帮不上忙的,只能跟着乱跑,说些话也说不到点上,反倒是添乱不少。安抚士兵情绪,鼓舞士气,这些事只有屈世公自己做。
他心里很清楚,不管多好的语言也代替不了实际,想要振奋士气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戮与放纵。那就只有攻破眼前这座城池,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