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曳落诃下马,改为步兵向平遥步兵发起冲击,把重骑兵营救回来时,这支王牌军已经损失超过三成,马匹的损失数字还要在人员之上。这些重骑兵都拥有备用马,倒不至于没了坐骑就不能战斗。可是单单一百五十人的伤亡,已经令邱虎臣感到肉痛不已,不知回去该如何交待。
要知这一百五十人,都是跟随安定邦的老兵,即便在曳落诃之内,也是精锐战士。在这么一个小规模的战斗里被消耗掉,不管整场战斗结果如何,对于安家来说,都是不能承受的巨大损失。
这里面伤员超过六成,但是以晋州的医疗条件,伤和死也差不了太多。再说这些伤兵的存在,严重拖延了其他部队的行动速度,每一个伤兵需要起码三个人的照顾,这些曳落诃都是大爷兵,不会伺候人。更别说分出人力照顾伤员,又会面临正面部队不足的压力,是以这些伤员比起阵亡者,更让邱虎臣为难。最大的影响还是士气,一场本该是类似于围猎的战斗居然打成了苦战,更出现了触目惊心的伤亡,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场败仗。
虽然曳落诃训练有素,不至于因为这点打击就失去斗志,但是影响总归是存在。即使没人明确说出来,邱虎臣也能感觉到那种压力。低沉的士气笼罩在每一个士兵身上,伤员的哀号,更如同恶魔呢喃,不停地削减军队斗志。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拿下平遥!
邱虎臣心里发了狠,他已经没有多少退路,如果这一仗打不赢,肯定要受史敬思的军法。唯一的希望就是大捷,在平遥城获取足够的缴获,靠着四大家的财富重建曳落诃,这也是自己唯一的生机。
骑兵改为步兵,算是曳落诃的看家绝技。当步兵阵列严整死战不退时,骑兵的冲锋就会面临高伤亡,效果也未必理想。这个时候就必须把骑兵转为步兵,以步敌步,把敌人驱逐消灭。在安家的征战过程中,这种情况发生过两次。一次是面对西戎前两代单于的御帐亲军,另一次则是与全盛的平遥军对决,最终都是靠由骑改步奠定胜利。
这种战术曳落诃很少使用,但是操练从来没荒废过。所以当邱虎臣的命令下达后,曳落诃的转化速度很快。一半人马下马,丢弃骑兵所用的短弓,拿起步兵重弓,向着周翔的部队放箭。
马匹的死尸,战友的尸体,不再是奔跑的障碍。相反,一部分马匹尸体还被当成了掩体,遮蔽平遥步兵的箭矢。像平遥军一样,曳落诃也组成了若干小型方阵,但是他们手中拿的不是长枪,而是平日极少使用的巨斧。
在这种沉重的兵器面前,即便是铁甲都不能保证安全。由于平日营养充足训练足够,这些曳落诃每人都能挥舞巨斧攻击一个时辰。在他们的大斧挥砍之下,没有任何铠甲能抵挡一击,所有拦在路上的人,都将化为肉泥。
伴随着曳落诃的腰鼓敲击,步兵开始前进。他们的冲锋很有骑兵特色,开始的时候脚步并不快,步伐则异常同步,依靠这种徐徐如林的推进方式,给敌人以巨大压力,诱骗对手放箭。当进入弓箭的有效射程后后,又陡然加速,让敌人的弓手难以从容射击,就直接冲进阵中。
第一排的士兵舞起大斧,将面前的长枪斩为两段。随后的步兵猛地撞进步兵阵型里,不管对手的攻击,自顾挥斧横扫。随着斧刃转动,片片血肉飞起,州郡兵的方阵一个接一个崩解,士兵成片的倒下。
一如曳落诃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周翔一方在动用八牛蹶张弩之后,也不可能再有底牌。如今随着双方各自拿出最后手段,战争已经变成了最为原始的角力。谁能够坚持,谁便能够取得胜利。
邱虎臣已经不再把州郡兵看作可以随意对付的鱼腩,这支部队到目前为止的表现,完全符合强军标准。而周翔的指挥能力以及对部队的掌握能力,也丝毫不逊色于安定邦麾下的百战名将。之前是小看了他,错过了一个将才。不过事到如今,就只能将错就错,彻底毁灭他才行。
州郡兵的伤亡在上升,曳落诃也并非毫发无损。这种步兵战术轻易不会使出来,原因就在于这是把双刃剑。在毁灭敌人的同时,也会割伤自己。骑兵改成步兵用,自身的伤亡也会大幅度增加。尤其眼下的对手顽强得令人侧目,他们不但能够远距离放箭,也同样拥有白刃格斗,近身厮杀得勇气。大斧带起得血肉与伤亡,并未吓住其他人,一个方阵崩溃后,立刻就会有新的方阵投入战斗。长戟、大刀,这些长兵器虽然不及大斧的威力,但是依旧给曳落诃以伤亡。
两头战争怪兽互相扑击撕咬,彼此在对方身上制造流血,谁的血先流干,谁就会成为输家。这种最为公平合理的搏斗方式,让邱虎臣的心头一次又一次的流血。一手训练出来的精锐士兵,往日相熟的将领,乃至一些他看好的部下,都在这种绞杀中化为孤魂野鬼。
周翔的亲兵已经投入战场,邱虎臣甚至通过千里望看到周翔本人也提着刀加入战斗。天杀的,自己又不曾得罪过他,他们哪来那么大仇,非要和自己的部队死战到底。到目前为止,他没见到平遥方面给这些士兵发赏,天知道这种士气是怎么维持的。
随着周翔亲自上阵,州郡兵的士气明显提高,靠着人数优势硬生生把曳落诃的攻击给打了下来。这种时候,就是想退也退不下来,除了咬牙硬顶没有其他办法。邱虎臣只能咬着牙下令:
“所有轻骑兵全都改成步兵上阵,只留下马桩子。重骑兵下马休整,听令行事。打进平遥,三日不封刀,所有人跟他们拼了!亲兵队跟我上去,宰了周翔。谁拿到周翔的首级,官升五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