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的情绪很有些激动,在杨得意的搀扶下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
“司马,你是知道的。从前朝开始,我国的深宫就不比外间太平。当日那位英明神武的秦王,就火并了自己的手足,挟持了自己的父亲,夺取了宝座。那如同一个诅咒,从一开始,就无法停止。从那开始,一直到如今,深宫之内的变故,便特别多。天子不惧外患,反倒要担心近在咫尺的至亲血肉。掌握千把军马的太子或是宗室,远比异族酋长的威胁更大,这就是我们朝廷的情景。”
司马秋没言语,只是站在了天子身后,如同一道影壁。
皇帝又道:“朕即位之前,局面也不怎么看好。当时朕就发过誓,不管最后能不能登基,都要打破这个魔咒。即便我不能成为帝王,也绝不会兴兵犯上,手足相残。也正是因为朕的这个态度,司马和得意,反倒愿意为我效命。本来不偏不倚的控鹤监,站在了朕的身后,替我挡下了不知多少明刀暗剑。至于得意……死在你手上的宗师,据说也很有几个了。据朕所知,技击中人说法是宗师不死。认为杀一个宗师,必是难如登天,可是这些不死人遇到得意,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那本就是江湖人信口雌黄。只要是血肉之躯,就总是要死的,谁也不例外。”暗影里的宦官,低声回应。声音如同打磨砂纸,很是难听。司马秋知道,那不是杨得意本来的声音,只不过这些年替皇帝遮蔽风雨,击毙了数名宗师以及不知多少一流高手的代价,便是自己一身明伤暗伤,喉咙方面的损害,比较起来,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环罢了。
“是啊,血肉之躯总归是要死的。”皇帝叹了口气。“帝王将相,武林至尊。最后还不是黄土一抷?我的身体已经如此,便是扁鹊复生华佗再世,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他连这几天都等不得了?朕当年努力避免的事,没想到在自己儿子身上,还是没有避开,这难道就是命数?”
“陛下……”司马秋的声音有些颤抖。多年老友,他完全可以感觉得到皇帝此时的悲愤与绝望。这种情绪对于普通人的身体都是极为不利的影响,何况这具病弱之躯,更不该承载这种巨大的情绪波动。他示意杨得意,把皇帝扶回去,但是不等杨得意动手,皇帝已经抢先开口。
“朕登基以来,不敢以明君自居,但是也不算个昏君吧?内修仁政,外以德行,为何上天对我如此?当年我感谢老天,没有夺走我惟一的儿子,现在我却怨恨老天,为何不多给我一个儿子。哪怕让我多个选择的机会,也好过现在。”
“陛下,如果多一个儿子,或许您现在会更心烦。”
司马秋这话,惹来皇帝几声苦笑。
“司马……你说话还是这么一针见血,杀人不用刀。是啊,朕若是多一个儿子,现在更要担心他们束甲相攻,骨肉残害了。那个傻孩子……他到现在怕是都没有明白,朕到底在生气什么。”
“谋取大位,朕可以忍。这本来就是他的位置,不过是早几年晚几年到手。夺取兵权,这也没什么。子弄父兵而已,不当大事。可是他扶植了一头恶犬,这实在是让朕难以容忍。太蠢了!朕说过,朕留着安定邦不杀,是要给他做功劳的。新君登基,杀却前朝作恶多端的恶人,便能收获民心。这等功业,朕留给他做,他却是拿什么回报?居然跟要杀的人勾结在一起,想要借他的力量给自己撑腰?简直是糊涂透顶!朕的家业交到他手上,却是有些不能放心了。”
“陛下,太子的年纪还轻,身边又缺少能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