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公主愣了一下,诧异地看着凤扬琴。
一直以来虽然她对于凤扬琴尊敬有加,但是君臣分野还是十分明显。凤扬琴不是个糊涂人,否则也不可能和先帝保持那么久的默契。看上去跋扈,实际很清楚自己的底线在哪。不会因为自己看似崇拜的表现,就真的不把自己这个未来帝王放在眼里。
像现在这样把手放在自己肩头的动作,绝不是大臣该做,更不是凤侯这种聪明人做得出的。难道是今夜的成功,让这位大周第一战神有些放肆?还是说自以为功高盖世,所以也忘乎所以?
强忍着心头不快,安乐后退一步:“本宫……不明白您说得什么意思。”
“千岁自然不明白,可是等到千岁成为万岁的时候,是不是就该明白了?”凤扬琴的手依旧不离安乐肩头,而安乐身后,圣湖已经站在那。
“先帝未曾登基之时,也是出名的礼贤下士平易近人,可是登基之后,一样靠一道圣旨,夺走了我丈夫的性命。”凤扬琴说起旧事,语气很是平和,但是言语中蕴藏的仇恨,却让安乐心惊肉跳。
“虽然我和裴将军只是名义夫妻,但不管怎样,他都是我的丈夫。而且那个时候,我也刚刚对他动心。你明白么安乐?我之所以跟着你起事,固然是因为武天骄混帐,更大的原因是,你的父亲,那个已死的皇帝,比太子更混帐!我在裴将军墓碑前发过誓,要为他报仇的,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即便你什么条件都不答应,我也会跟着你起兵,只为了实现自己的誓言。现在,你听懂了吧?”
安乐心头一阵颤抖,没想到大周出名的女战神,也是公认的大周第一忠臣,心中积蓄了如此多的仇恨。这个人的危险程度,比起表现在外的安定邦尤有过之,尤其是现在,自己的处境更是不妙。本以为解决了太子,自己就没了危险,现在看来,反倒是危机刚刚发生。
她意识到现在自己正处在人生中最为可怕的境地,稍有不慎就可能失去性命,只好放低身段道:“凤侯所受的委屈,本宫也是知道的。父皇已经龙驭上宾,我们再说这些前尘往事也没用。死者已矣,再难复生。我可以下旨,为裴大将军旌表晋升,追赠国公。另外,我还要为裴大将军厚葬……”
“然后他就能活过来么?”凤扬琴冷冷地打断了安乐的话。“对于死者的哀荣,是帝王家笼络大臣,让活人继续心甘情愿送死的手段,这个道理本侯很早就明白。所以这些东西我不需要,再说你爹已经给过了。现在我们谈的是,怎么让活人不受害。不再被一道圣旨,或是天子的好恶,就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本宫可以担保……”
“你的担保有用么?去太庙发誓?裴家也有天子的丹书铁券,发誓永不相负。可是直到你爹被烧死之前,他可曾承认过,自己当初下旨要裴大将军进兵,乃是故意害人,因自己卑劣的嫉妒,害死国朝栋梁乃至上万精兵!”
“我们在害怕啊,未来的陛下。”圣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和凤扬琴斗了二十年,当年我家那个不成器的东西痴迷凤扬琴,乃至和我成亲的时候,喊得也是她的名字。我恨他也嫉妒她,但是在这件事上,我支持她。你爹能夺走她的男人,你就能夺走我的男人,甚至是我们的性命。君臣么,就是这样,我们没办法。可是在草原上,可不是这个规矩来着。我们的大酋长如果胡作非为,下面的酋长一样可以跟他对抗,闹到最后,便是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公主可以自己算算,现在我们谁的拳头大?”
这根本是个无需考量的问题。大周四大精锐,安定邦的曳落诃全灭,晋州兵成了庄梦蝶的财富。神策军只是保留了一个名衔,从今晚的表现看就知道,也就是外省州郡兵水平,甚至还有所不如。飞凤、长胜两军连成一线,不可能有其他部队颉颃。再说,安乐自己能掌握的部队也就是那些胡人,只不过那些胡人谁敢招惹凤侯?更何况……
“阿史那永忠是我的盟兄。”柳长安冷声道:“至于撒改他们,很快就要死了。公主的王府禁卫会因为火烧太子府,肆意抢夺财物女子,而受到惩罚。长胜军已经去解除他们的武装了。今晚是个适合篡逆的夜晚,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