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推移到了七月的中旬。
莱卡王国的调动基本完成,这意味着弦上的弩箭就要破空而出。果不其然,七月十六日,先前一直在克制冲突规模的莱卡王国向努伯瑞王国宣战,并且在当日主动出击,舰队向着努伯瑞王国进发,之后在沉船海峡上遇到了努伯瑞王国舰队的阻击。
双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海战,这场海战将会撼动布伦诺海域多年以来的稳固局势。
同样是当天,洛克施瑞福通过莱卡王国经济报获取到了一线的消息,随后立即赶往了商会基地,去寻找亚摩斯。
路途上,洛克施瑞福目睹到了骚乱。只不过是小规模的骚乱,在战争的背景下很常见。一些曾经历过战争的年长者对战争这个词汇充满了畏惧,而且在战争爆发后,国家立刻就发生了一些显著的影响。
在最开始,莱卡王国就利用报纸等机构煽动民众情绪,将国民的情绪调动到同一个节点上,大家同仇敌忾,发挥出一个国家的怒火。
这招见效了,但是,没有人喜欢战争的。
没有人喜欢战争。
战争爆发的影响在潜移默化的改变两个国度的一切。两国数十载长久积累下的恩怨,以及国王对国家冲出布伦诺海域这穷乡僻壤的欲望,致使战争到来。
加尼斯要塞受到影响,莱卡王国和努伯瑞王国都开始彻查走私渠道,杜绝有商人大发战争财。贝楚斯岛的渠道在亚摩斯他们卖掉加尼斯要塞的垄断权后就已经被封闭,这次被揪出来的是另一个可怜的地方。
“开战啦!开战啦!莱卡主动出击努伯瑞!”
在贝楚斯岛的街道上,有卖报的小童嚷嚷着今天的头条。他卖力地叫嚷着,目光澄澈纯粹,全然不知道自己不断重复的这句话代表着什么。
而听到报童话的行人,在行走时,肩膀都陡然一沉,目光呆滞,一秒钟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开始了行尸走肉。
洛克施瑞福走在街上,看着这一幕幕。他知道战争对于贝楚斯岛还有些遥远,战场在沉船海峡,想打到贝楚斯岛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毕竟两国之间的战斗力相差不多,努伯瑞王国很难一举击溃莱卡王国的舰队,从而长驱直下,兵临贝楚斯岛。
可战场也并不遥远,硝烟在舰队火炮炸响的一瞬间就已经弥漫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这一刹那,他心里一些未解的,被蛛网缠绕封存的东西自己破开了。他体会到一丝丝的悲凉,从这一丝丝悲凉中,他品尝到了酸甜苦辣,这些味道又让他体会到了亚摩斯坚定的信念。
那种荒诞中二的,信誓旦旦的,不被人看好的话,浮现在洛克施瑞福的脑海中,回荡在他耳畔。
这一刻他才有了实质性的一步,除了所谓‘我是赌徒,这次我要赌整个世界玩玩’的理由,他发现自己有了更多的动力、希冀。
或许未来别人问他为什么会为亚摩斯效力,他依旧会回答说:因为我是个赌徒,我从来没赌过这么大的东西,所以就跟着他咯。
但这句话不再是他一同坚持的理由,而是借口。
“没有人喜欢战争。”洛克施瑞福喃喃了一句,在报童的吆喝声中渐渐远去。
商会基地
洛克施瑞福来到亚摩斯的办公室门口,他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他又敲了敲,还是没有回应。于是他推开了门,映入眼前的是亚摩斯的背影。
亚摩斯坐在沙发的扶手上,驼着背,手里攥着份报纸。
洛克施瑞福看不到亚摩斯的正脸,却从亚摩斯的身上察觉到了无奈。他轻轻关上了门,又轻轻地走了过去:“你也得到消息了么。”
仿佛一具枯尸的亚摩斯缓缓抬起了头,他的头发被投射进来的日光染成金黄色,面孔却是蜡黄:“嗯。”
“你畏惧战争是么?”洛克施瑞福没有如他最开始想的那般去和亚摩斯分析这场战争的影响,他们后续的应对之策,而是问了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亚摩斯没有回应。
“我好像发现你的软肋了,亚摩斯。”洛克施瑞福双手插在裤兜,站在亚摩斯的左后侧,同样被光芒照射。
“我经历了太多。”亚摩斯发出沙哑的声音,“所以其实虽然明知道未来要面对更多这种事情,但还是挺怕战争这两个字的。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体会不到这两个字的沉重。我已经看到了,看到无数家庭破灭,布伦诺被染上痛苦的颜色。”
“我能体会到。”洛克施瑞福报以理解,其实让亚摩斯这种人说出自己经常经历却仍旧害怕的东西不容易,这样的男人连整个世界都敢挑战,可却在明明预料到战争就要爆发,可以做好十足心理准备时,仍倍感落寞,“这才是你。”
亚摩斯攥着报纸的手更紧了:“老子从来不是万人敌,从来没有心智过人,从来没有王霸之气,从来没有心狠手辣。”
“所以才要改变世界不是吗?”洛克施瑞福靠在了沙发的椅背上,脑袋侧过看向亚摩斯,“起码你现在改变了我。我这么一个吊儿郎当,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人,今天忽然好像也成为了战争的波及者。我来基地的路上听到报童在说莱卡宣战了,我从当时行人的脸上看到了很多不好的东西。我见得最多的是赌徒难以置信的表情,因为我总是把他们赢得连条内裤都不剩。我一度觉得赌徒赌输了时的表情是世界上最难看的表情,没想到今天看到行人的脸,我才发现他们比赌徒难看一万倍。然后……不知不觉地,呵……你知道么,我也露出了这种表情。”
亚摩斯的头微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