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舟是玄鹰司的都虞侯,哪怕自行前来搜查,找的也该是薛长兴这个人。可听这厮役的语气,他们竟是在找什么东西?
他怎么会知道薛长兴留了东西?
青唯的目光落在手中的木匣上,略一思量,将木匣藏进斗篷里。
她微感不安,正欲想个办法离开,那头江辞舟似乎觉察到什么,竟往她躲着的地方看了一眼,紧接着,就朝这处走来。
大片树梢可以从远处遮掩住青唯,却抵不住就近搜查,江辞舟的脚步不疾不徐,愈来愈近,青唯屏住呼吸,慢慢扶住手腕,腕间的软玉剑蓄势待发。
然而就在这时,江辞舟竟在她前方的一株老榆前停住了。
他伸手,自垂下的树枝上摘下一片叶。
叶片边沿已泛黄,只有中间茎脉处还留有些许绿意。
身后的扈从与厮役跟上来:“公子,这片叶?”
“……层林尽染,深秋将至。”江辞舟道。
他指腹微松,叶片从他修长的指间缓缓滑落,“罢了。”他折回身,“找寻无果,我们走吧。”
第12章
“大娘子、二少爷、二表姑娘一起去了佛庙,要用过斋饭才回来,老爷今晚歇在衙门,大表姑娘可是要吃夜饭?奴婢让人去备。”
青唯回到高府,见崔芝芸不在,寻人来问,底下的嬷嬷如是说道。
青唯只道是吃过了。
她在断崖下撞见江辞舟,耽搁了一阵,回到自己房中,已是暮色四合。她点上灯,把木匣子里的东西取出来,除了洗襟台的图纸,另就是一个锦囊。
洗襟台的图纸一共五张,除了第一张初始图纸,后面四张都是改动后的,可是薛长兴说,洗襟台只改建了三次,那么其中一张多出来的图纸有何蹊跷?
青唯的目光落到锦囊上。
她直觉线索应该在锦囊里,然而取出里头的东西,竟是一支女子用的玉簪。玉色通透,簪尾镂着一对双飞燕,谈不上名贵,算是中上品。
一支玉簪能与一个洗襟台扯上什么关系?
青唯百思不得其解。
怪只怪薛长兴走得太急,没能给她留下其他线索,她本想找莳芳阁的老鸨梅娘问问,可是莳芳阁已被查封,梅娘与阁中一干妓子皆被带去了玄鹰司铜窖子里。
且不说眼下的玄鹰司跟个密不透风的铁桶似的,玄鹰司的衙署在禁中外围,就算青唯本事过人,至多能在衙门前打探点消息。
青唯有点后悔,昨日曹昆德让她陪嫁江家,她不该那么莽撞地拒绝,哪怕暂时应下,事后虚与委蛇,她也能暂借曹昆德之力,见到困在铜窖子里的梅娘。
青唯正是一筹莫展,忽听外院传来罗氏的声音。
“派人去找找,不过是去买块糕糖,这都一日了,还不回来,莫不要是遇上歹人了。”
“是。”
应该是罗氏与崔芝芸几人回来了。
崔芝芸早上过来寻她,看样子约莫有要事,青唯将木簪与图纸收入木匣子,仔细藏好,推开门,正瞧见崔芝芸低垂着头从院中快步走过。
“芝芸。”青唯唤住她,“你此前寻我何事?”
崔芝芸看她一眼,移开目光摇了摇头:“没……已没事了。”
这间小院本就是给她们姐妹二人住的,崔芝芸初来高家那几日,心绪十分不安,罗氏心疼她,便任她与自己同住了。
青唯见崔芝芸往小院的东屋走,不由问:“你回来住了?”
崔芝芸又看她一眼,飞快地笑了一下:“我一个马上要嫁人的人,总、总不好一直住在姨母的院子里。”
青唯见她神色有异,直觉不对劲,几日前还说什么无论如何都要留在高家,眼下怎么忽然认命了?
她步下阶沿:“你想通要嫁去江家了?”
崔芝芸紧紧绞着手帕:“我能怎么办呢?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是由我想不想的。”
她说着,折身快步往自己的屋子走去,一边说道:“阿姐,我累了,想歇息了。”
青唯看着她的背影,倏忽忆起适才府中上下似乎在找什么人,再联想崔芝芸的异样,她几步上前,抵住门,不由分说推开:“究竟如何想通的?”
崔芝芸用力掩了几下门,掩不住,只好任青唯进屋。
她点上灯,径自坐在妆奁前,对着铜镜摘耳饰:“我……已问过表哥了,他言语间推三阻四,想来是做不了主,没法留我在高家。我眼下除了嫁人,也没旁的路可以走了。”
青唯环目望去,这间屋子比她住的那间要大一些,里外隔了道屏风,透过屏风望去,床前似乎落了帘。
天尚未暗人尚未睡,落什么帘?
青唯的目光又落在崔芝芸的手上,她的手背有三四条青紫交错的勒痕。
她走过去,握住崔芝芸的手腕:“你的手怎么了?”
崔芝芸一下子抽出自己的手:“我在佛堂里摔、摔了一跤。”
“这是摔伤?”青唯紧盯着她。
崔芝芸只觉青唯的目光似乎要把自己灼穿,她倏地起身,语调亦高了三分:“阿姐,你、你回吧,我要歇息了!”
青唯没理她,几步绕过屏风,一把掀开帘,指着里头的人说:“这就是你问过高子瑜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