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露出来的是铁栅栏下的披头散发和一张布满水疱的狰狞面孔,然后是“他”穿着黑色紧身背心的上身和一条白色运动裤的下身,显然被主办方包装过,因为外面游荡的核污染者大都衣衫褴褛,衣不蔽体。
“他”的身材上凸下翘,近乎完美,要不是露出外面的皮肤像被火烧过似地缀满了大小水疱,绝对不输于主持人玫瑰,“他”——是一个女核尸,应该称为“她”!
现场的气氛再度沸腾了,夹杂着少数女观众的尖叫声,他们显然不知是为五号选手打气,而是为这个八号女核尸欢呼。
在观众的喧闹声中,他慢慢地挤到了过道的最前方,也就是第一排的位置,毕竟掘荒造就的敏捷身手不是白练的,他用手扶着护栏,发现从脚部到下面的空地还有三米的落差,可以保护观众免遭比赛中的误伤。
呈正方形的空地大约有一百多平方米,搭建在中间的比赛台也是正方形的,台面高约一米,宽约六、七米,差不多就是一座拳击台的大小。
他不理身后拥挤的观众,仔细打量着台中央的女性核污染者,从“她”挺拔的身材来看,年纪应该不大,正是花样年华,却不幸沦为幸存者的杀戮对象和观众们的猎奇对象,不由心生恻隐。
铁笼缓缓下撤,把女核尸留在了台面。五号选手可能是受了现场观众的刺激,急于证明自己似地蠢蠢欲动,只听“啪”的一声枪响,秒表计时开始,他就抢步上前……
核污染者并不是真正的僵尸,除非受到血腥味的刺激而激起动物的本能,“他”依然保留人类的思维和判断,只不过幸存者在“他”的眼中,是食物链上的一环而已,而“他”居于食物链的最高端。
这大概就是台上的“她”对五号选手的看法,而这是他对“她”的看法,因为他从没有如此从容、如此近距离地看过一个核污染者。
五号选手双手握棍,借助身体的冲力,一棍打向女核尸的头部,那一棍虎虎生风,力若千钧,若给他打中,“她”必将脑浆迸出。此时,屏幕上的秒表开始计时。
他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五号选手的攻击招式和“她”的临敌反应,这是一场难得的现场学习机会,为他日后和核污染者的狭路相逢提供实战教程,他有种预感,自己总有躲不过和逃不掉的那天,他的双手迟早要沾上核污染者的鲜血,或者沦为“他们”的口中大餐。
就在铁棍当头之际,“她”的头发忽然一甩,身子以相当怪异的姿势向旁一闪,虽然躲过了致命一击,肩膀却被棍头扫中,水疱破裂,血水沾满了铁棍。
他注意到“她”的身体除了停滞一下,并没有正常人应有的痛楚反应,就快速地反扑向五号选手,张开血红的嘴,露出一口白惨惨的牙齿,向他的脖子咬去……
他看得仔细,“她”的口腔里分明也布满了水疱,恶心之余,却又想到这些核污染者要忍受什么样的痛苦,以至于对身体上的外来损伤都失去了痛感。
五号选手显然练过棍术,临危不乱,身子一拧,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身,原先的棍尾变成了前锋,化棍为枪,向“她”张开的嘴直插进去。
纵观今天的选手,都无一例外地将核污染者的头部做为攻击目标,显然,父亲以前教导的没错,“他们”的弱点就是头部,而且一对一的时候,“他们”也不是正常人的对手。
但是,眼前的这个女性核污染者似乎又有点不同,面对五号选手的必杀一击,她身子一矮,像个猴子似地在地上打个滚,在另一侧站了起来。
秒表已经过了三十秒,观众们起哄起来,显然,五号选手得不到周冠军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为生存而站。比赛的规则是,选手一旦登台,必须见死方休,要么杀掉核尸,要么被杀。
“她”似乎知道时间对自己有利,在台上踟躇移动,与五号选手周旋。他观察着“她”移动的姿势,隐隐感觉,这是“他们”的一种进化,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是人类遭遇残酷生存环境的一个变种。
五号选手有点心浮气躁了,一声大喝,将手中铁棍舞得风车似的,逼向女核尸。“她”则步步后退,退至一个无路可退的角落,仿佛困兽一般,在从喉咙里逼出一声非人的嗥叫。
观众们也看出到了最后关头,不少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鼓噪着,准备欣赏五号选手的绝杀表演。
他也屏住呼吸,要看五号选手如何了结对手,明知道这有点残忍,但他来看这个大赛,不就是为了看这一刻吗?
忽然,他从周围的声浪之中,隐隐听到一声短促的轻叫,又尖又细,似曾相识,他的心弦仿佛被什么拨动了一下,循声望向对面的观众,感觉有道熟悉的明亮目光一闪而过,是她!她也在这里?他的眼睛在一堆五颜六色的口罩中搜寻起来,竟忘了最关注的事。
蓦地,全场一片哗然,惊声四起,他猛地反应过来,收转视线,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形势大逆转的一幕,只见五号选手直挺挺地躺在台上,八号女核尸正伏在他的身上,埋头啃着他的脸,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台面。
几个身穿白色防护服的男子从护栏下方的一扇门冲出,手里挥舞着电棍,奔向赛台。大屏幕上出现五号选手被啃得露出骨头的面部特写,伴随着玫瑰激动的旁白:“五号选手遗憾地倒下了,他是本赛季倒下的第六名选手,他的家人将获得为期一周的通票做为安慰。同时,我们祝贺八号核尸进入月赛对手的名单,根据大赛规则,进入年度总决赛并存活下来的核尸,将获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