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宾客中也有小声议论的,大家的疑惑碍不着仪式的正常举行。从准新娘的舅家带头开始,往贴着“囍”的箱笼里放东西。
小盒子小帕子都打开着给来客看个热闹,都是小物件,做个喜庆意思,真正送的礼早在之前就给了。很快就轮到了方年年这些小姐妹,她和李秀秀携手往箱子那儿走,朝着满面通红的准新娘福了福,行了平礼。
准新娘回礼,抓着二人的手说,“今儿太忙,你们来了都没法和你们说说话。”
关系不甚亲近的社友,在即将迈进新生活前夕有了很大的变化,言谈间仿佛她们很熟悉一样。
从无忧无虑的女儿家成了一个男人的妻子、一个家庭的儿媳、一门的宗妇,未来还要成为几个孩子的母亲。成婚的喜悦伴随着对未来的焦灼和茫然,压在心头的紧迫促使人的成长,不管如何,闺阁时的朋友与旁人比,总有着几分别样的亲昵。
张宜以不怎么高明的手段笼络着朋友,笨拙地学习着妇人交际的手段,未来路很长,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方年年没有反感,只是感叹,人真的长大了,有了家庭就不能像过去那样使小性儿。
“你最近有的忙呢,我们怎么能来打扰你。祝你新婚快乐,早生贵子,百年好合。”方年年真心祝福。
“我娘亲说,小姑娘到了婆家就不能够娇蛮任性了,要学会察言观色,学会照顾翁姑,兼顾妯娌。”大概自己要定亲了,李秀秀和张宜忽然有了些共鸣,“会有些辛苦,只要自己做得好、行得正,就不怕他人指摘了。”
张宜眼眶有些微红,微带哽咽地点点头,“下次咱聚会的时候,好好说说话。”
“好。”方年年含笑着说。
没有再多言,添妆礼还未结束呢,她们不敢耽误太多。方年年和李秀秀往箱笼里放上了礼物,看到彼此放的东西,小姐妹两个相视一笑。
她们没有商量却想到一块儿去了,送的都是乌衣镇珍宝阁的发簪,看包装盒子就知道了。
“年年,你送的什么样儿的?”李秀秀压低了声音问,她没有看到方年年盒子的簪子。
方年年说,“你看到那个了吗,银子打的蜻蜓,眼睛上镶嵌了两粒碎红石。”
“我也看中那个。”
方年年惊讶地抬眉毛,“我们不会送了一样吧?”
“没有啦,蜻蜓的贵了半贯钱,我拿不下啦,就买了那个小荷叶的。”李秀秀笑眯眯地说,“我们买的簪子是一对呢。”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方年年买下簪子的时候,沈宥豫吟了一首高祖的诗,他说要买就买一对儿的,才风雅。
她心里头当下就说了,你家高祖让后人无法抄诗知不知道,要不然附庸风雅、传颂一时的说不定换了姓方的……
回了人群里,她们继续观礼,时不时小声说话。忽而人群里爆发出惊讶喧哗,她们两个连忙看向了箱笼那儿,原来是县令女儿往箱子里放了一对儿的琉璃杯。杯子指来长,琥珀色,做得挺精细。
这可是大价钱的东西,在琉璃杯的映衬下,其它东西都黯淡无光了。
佛家七宝就有琉璃,这琉璃方年年觉得就是玻璃,不是什么水晶打出来的精巧玩意儿,盖因为生产力不发达,玻璃制作不易,做出来的成品没法控制。
物以稀为贵,琉璃这才身价斐然,比之宝石还要昂贵。
县令女儿拿出一对儿琉璃杯添妆,虽然杯子就一点点大,但实属珍贵了。
难怪众人喧哗。
县令千金在众人打量、猜测、羡慕的目光里淡然地走回人群,脸上没有任何得意之色,仿佛出手一对琉璃杯就和拿了一对瓷杯子一样稀松平常。
方年年总觉得她走回人群时,朝着自己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但仔细看过去,压根不是那么一会事儿,应该是她感觉错了。
“好有钱。”李秀秀踮着脚往箱笼里看,那对儿琉璃杯已经被丝绒布小心翼翼地盖着了,她看不见。
“挺好看的。”方年年只能这么说,再好看的玻璃杯她都见过,大大小小不知凡几,所以对琉璃杯没有任何惊诧。
还嘀咕着,高祖做了许多穿越者会做的事儿,造玻璃、做香皂、弄水泥……这玻璃的制作工艺受困于当下的生产技术依然停留在原始状态,不然大家都可以用上玻璃杯,整面的玻璃镜子也能够拥有。
可惜了,她一文科生这些都不会,早知道会穿越,就往脑子里硬塞一些知识储备了,比如古法造水泥、造玻璃,古法炼钢之类的,说不定有用处。好可惜,她只会腌咸鱼。
“喜欢琉璃杯?”李秀秀去和她表哥说话的时候,沈宥豫不经意地提问。
方年年说,“不喜欢。”
沈宥豫正琢磨自己私库里有什么样儿的琉璃杯呢,听到方年年说“不喜欢”,私库的门咔嚓就关眼前了,差点儿砸了他的鼻子。
“琉璃灯罩好看,蒙在灯上,也亮堂。”方年年没想那么多,她说出了自己想要的,她去京城的时候看到过,嫌弃太贵就没买。
咣!
私库大门亮堂堂在眼前打开,沈宥豫咳了一下,心说:这东西自己有!没有,也要有,拿出来在臭丫头面前显摆显摆,她要是软语求自己几句,就送给她。
送给她……
……
添妆礼之后就是宴席,他们四个一起行动,端着盘子吃着流水宴。
流水宴不是流水席,两者有天壤之别,流水宴是从高祖那儿传来的自助餐模式,因人流如潮,故而得名流水宴,是大齐非正式宴请中最流行和时髦的方式。
有把流水宴设在花园里的,也有设在长廊下的,也有设在屋内、置于博古架前的,各有各的优缺点。最妙的就是三五亲朋边走边拿着自己喜欢的吃食,然后找个喜欢的地方坐下边吃边聊,非常轻松惬意,不像正式坐席那样拘谨。
张家的流水宴设在了花园里,一字排开的雕花长桌沿着花园的小路摆着,提供的基本上是冷餐,漂亮的小点心(包括方年年做的喜饼),各色冷盘、果盘、瓜果等等。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无外乎是看盘了,也就是看菜,放在那儿让人看的,不是让人吃的,谁去拿了吃反而贻笑大方喽。
看菜分别是枣糕、髓饼、胡饼、环饼,枣糕一看就知道是什么,髓饼是羊骨髓做的馅饼、胡饼是芝麻饼、环饼是麻花。它们一层一层堆着,堆出了一座小山样儿,彰显的是主家的财力和待客的诚意。
沈宥豫半个眼神都没有给看菜,拉着方年年去了喜饼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