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年年捡了两个花卷,又盛了一碗普通的小米粥送到掌事姑姑那儿,“姑姑请用。”
掌事姑姑看了眼方年年,眼中流露出笑容,“谢谢。”
忙活了半天,方年年早晨吃的那些早就消耗殆尽,变得饥肠辘辘,她也给自己弄了两个花卷和一碗粥,坐在掌事姑姑旁边慢慢吃着。每一口都不够淑女,胃口也和仕族女郎完全不同,没有哪个苗条纤瘦的仕族女郎吃了两个拳头大的花卷还意犹未尽的。
荤油比素油香,鸡油和猪油应该在伯仲间,寡味的面团吸收了油脂的香气后就焕发了别样的生机。
方年年端着粥小口喝着,感觉就是在溜溜缝。
那些厨娘、仆妇,还有娟儿都拿了花卷在吃。她们常年做着精致素淡的食物,突然被满满的脂香扑面,心中多了一点儿小小的异样。
“花卷挺好吃的。”
“好吃是好吃,但不符合大娘娘的口味。”
“这姑娘怕是要被训斥了,怎么可以给大娘娘准备这些。”
“就是,怕是要糟。”
“咳咳,少说两句。”
“曹家的,你帮着做了一个中午难不成心也偏过去了?”
曹家的说,“我就佩服姑娘的手艺好,你们在旁边看着竟然都没有看出不同。”
“什么不同?”有厨娘讥笑地说:“不都是荤油的卷子,只是大小不一样,有没有葱花罢了,还能够做出一朵花来?”
曹家的摇摇头,厨娘这么说就是压根没看懂。
“你倒是说说啊!”
曹家的说:“呈上去的卷子姑娘用的调和油,素油和荤油掺合在一块儿细细地抹在面上卷成卷子,既不油腻,又多了荤油的脂香。你们这些都没有看出来,就在这儿搏口舌……”
几个厨娘面面相觑,有脸皮薄的当场就涨红了脸,就守在旁边看着的都没有看清楚,真是羞死人了。
厨房里大锅大灶的从来不熄火,柴火燃烧的声音劈啪作响,氤氲的蒸汽里滚动着鸡汤的清香。方年年吃饱喝足后,坐在阳光底下,靠在掌事姑姑的身边,竟然有些困了。
昨晚根本就没有睡好!
她的心没有大得能够在陌生的地方、未知的情况下睡得着。
“姑娘。”
方年年用力地睁着眼睛,“嗯?”
掌事姑姑说:“看看窗外。”
方年年看过去,看到一张俊脸贴在窗户上,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她赌气地扭头,并不想看到沈宥豫!
“姑娘,听我一句劝,最能够帮你的就是殿下。”掌事姑姑轻声地说。
方年年抿着嘴,垂头看着脚下,“我走在街上好好的,忽然就人事不知,再醒来就到了这里。”
担忧害怕藏在心里好久!
担心自己的莽撞会给家庭带来灾祸,生怕爹娘为了找自己做出极端的事情,还怕就这么死掉了再也见不到爹娘和弟弟……
她是个没什么背景的小民女,因为和皇子扯上关系就可以光天之下“强抢民女”吗?
方年年不只是一次这么问着自己,她愤怒、不甘,但也深深恐惧,因为这里是皇权至上的时代,草民的性命在权贵看来就是草芥。
掌事姑姑默默地看着方年年,发现气鼓鼓的方年年忽然泄了气一般耷拉下肩膀,她无奈又欣慰,欣慰方姑娘这是想通了吧。
方年年垂头丧气地说:“姑姑,你说的对。”
草民是需要找个靠山的,现如今她最好的靠山就是沈宥豫了。
站了起来,方年年看了眼窗户,看到窗外沈宥豫朝着自己点点头,眼神专注认真,也不知道期待了自己的眼神有多久。看着他,她又有些心软。
方年年垂下了眼,转过身去灶台边,打开了蒸笼看里面还剩下好几个鸡油卷子,用手背试了试温度,还热腾腾的。
没有急着把卷子拿出来,她又去了桌边,用刚才剩下的材料拌了一个火腿芥菜。火腿颜色明艳,沉淀的红润色泽与芥菜交错,在芝麻酱、醋和清油的搭配下,焕发出了勃勃生趣。
知道沈宥豫喜欢甜食,炖盅里余下的鸡头米雪梨甜汤就全归他了。
鸡头米就是芡实,因为从塘里捞出来的果实又大又圆,还有个尖尖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鸡头,打开布满尖刺的“鸡头”里面是一粒粒圆圆的带皮果实,剥开果皮露出白白嫩嫩的果肉,鸡头米的称呼因此而来。
芡实开花在七八月,成熟于八|九月,方年年实在是不知道小厨房里的鸡头米怎么在冬日里培育而来,说不定今人已经掌握了不同凡响的植物培育方式,只是属于一家之密,不能道与外人。
新鲜的鸡头米嫩嫩的,带着别样香气,方年年觉得比晒干的好吃,晒干的煮了甜汤吃起来绵软,吃起来就像是进了水的爆米花。
把炖盅拿出来放在托盘里,又放上了卷子和火腿拌芥菜,方年年端着托盘走向门口。
两个健壮的小黄门冷着脸,一声不响地抬起手挡住了方年年的去路。
方年年,“……”
都在皇宫里了,难不成还怕她插着翅膀飞喽?!
哦,也对。
怕沈宥豫和她碰面。
沈宥豫早就跑过来了,看到方年年出来两只眼睛变得明亮有神,恨不得冲上来抱住方年年,告诉她:不要害怕,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