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小茶馆里。
干了一天的方年年窝在柜台后面喝茶看书嗑瓜子,血莲子拿掉了对她的生活一点影响都没有,身体也毫无变化。或许失去的变化就和得到的变化一样,是循序渐进、慢慢出现的,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久。
埋头看书,方年年抬手在桌子上摸,摸了半天没有摸到瓜子,抬起头看了眼盘子已经空了,“怎么又没了?”
方年年放下书,端着盘子站起来去后头装瓜子,院子里听到爹娘说话的声音。
塔娜,“我还以为李一什么都不做,就这么轻飘飘放过舅家了,没想到还有后手。”
李叔大号李一,很简单的名字,混江湖时别人都喊他水鬼,时间长了他差点忘了自己姓什么名什么。太平日子过久了,水鬼反而变得陌生。
方奎说,“只是在他最在意的东西上留下了瑕疵,不算太严重,没伤及性命。”
“行吧,你们口径竟然挺相似。”
方奎笑着说:“毕竟太平生活过多了,变得心慈手软。”
方年年装了瓜子慢慢往后退,回到了柜台后面坐下,她猜到最在意的是什么,那个表哥最在意的是科举、走仕途。
这方面出现瑕疵,就别想在仕途上走远了……
毁掉一个人最残忍的就是毁掉他的希望。
男人大概对“心慈手软”的理解完全不同吧。
方年年啧啧了两声,拿起书继续看,打开书页,上面的书签是手写的便条,还挺别致,字迹棱角分明,写字的人是个洒脱不羁的人。
“看看,我看到哪里了。”方年年没有扔掉沈宥豫寄来的信,她夹在了书里。
……
说好了给阿弟送东西,当然没有食言,毕竟食言而肥。
虽然没有食言,但拖延症没有办法,这一晃悠的,二十天过去了,方年年才慢吞吞地做好了东西打包,准备给小弟送过去。
小弟送回来三封信了。
每一封信都嗷嗷哭,不是抱怨床太硬就是说伙食太难吃。
这年月,学生是没有假期的,只有重大节日的时候能够回来,比如春节、比如中秋。拥有寒暑假的学生生活,那是未来的福利。
方小弟有信回来,不代表对面驿站的梁壮没有。梁爷爷眼睛不好,信一到就急匆匆地来到小茶馆,喊着方年年给他读信,以前喊他来小茶馆,他都不来的。
方年年读了信才算是知道阿弟在书院里是如鱼得水。
梁壮说,书院的房间很好,四个人睡一间,有专人帮忙打理。还说,饭堂吃食很棒,馒头做得又宣又软,个头还大。又说,方承意很喜欢书院的馒头,里面夹点咸菜,一顿从吃一个到现在吃两个!
梁壮说他长高长胖了,方承意也是。
方年年又去纪家那儿问了问,纪家的孩子没有耐心写信,三言两语就打发了父母,但简单的文字可以看出他们书院的如鱼得水。
方年年就更加不急着给小弟送吃送喝了。
“什么?”方年年站在牛车旁边,不解地看着娘亲。
塔娜弯腰提着篮子放到牛车上,“大牛送过去就行,你给我老实待在家里。”
“为什么啊?”方年年不依,她都多久没有看到小弟了,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长高长胖了,也不知道他开不开心,还不知道学校的环境怎么样,住宿条件如何,食堂伙食如何……
怎么就不让她去啊!
“哪里来的这么多为什么?”塔娜推着女儿靠边,“我们去一趟京城,你去房里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要住几天。”
“去京城干什么?”
“就去逛逛,散散心,换换环境。”
方年年怎么就这么不信呢,“骗我。”
“是啊,你心里面知道就好。”塔娜拉着女儿,把人拉开就让方大牛驾着牛车走,“大牛不用急着回来,店里不开不要紧。”
方大牛沉默地点点头。
牛车哒哒哒,车轮子碾着地面,慢慢走了。
方年年再不甘心也不行,娘亲抓着她的胳臂特别用力,怕她会跑了一样。怕什么呀,她又不会武功,不会飞来飞去。
牛顿真是管不上这片土地,飞来飞去的高手真是多。
“行吧。”牛车已经走远,木已成舟,方年年从来不做无谓的抵抗,对在乎的亲人只有逆来顺受的,“我去收拾衣服,我们要住几天?对了,京城是不是正好过节?”
方年年想起来了,是千元节的日子。
大齐重孝,当今尤甚,自登基就将太后的生辰定为千元节。
当天京城可以彻夜庆祝,没有十点后必须回家的宵禁。
“千元节,我们正好去凑凑热闹。你准备个三四天的衣服就好,别拿家常的,把好看的衣服拿出来。”塔娜叮嘱了几句不放心,女儿注意大,最常做的就是阳奉阴违,前脚答应了后脚就能做出让人无奈的事情。
“算了,你别去,我去弄。”
“我自己来。”方年年赶紧拦住阿娘。
塔娜狐疑地看着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