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现场,除了齐沐这个怀疑自我的可怜人儿外,还有个阳光大道上翻车的倒霉人。
众沙弥只见他们寺中医术最超凡脱群的印云师叔依着肉眼可见的速度慌了。
尤其是那如同豆粒般大小的汗水顺着双鬓滑下的一刻,更是彰显了此人内心的焦灼。
看来狼河寨一事难办咯。
“印云大师可是也看出了此病的异常?”
意识到并非自己一人的错觉,齐沐方才放下心中对于自家夫人的成见,耐心询问。
“甚怪。”印云大师不由将话又重复了遍,“此人从其脉象看来,极软而浮细,如棉在水中,轻手相得,按之则无,这完全就是濡脉所成之形态,可他人却又是其他脉象。”
边说边指向今日看的第一个病人,“此人乃是虚脉,虽同濡脉相较,两者皆有浮而软之象,可濡脉不见于中和沉部,虚脉则是三候皆有,且都是虚软无力。”
而后指向第二位病人,“偏偏这人脉象又同其他两人不同,为散脉,濡脉与散脉都有浮弱无根之象,但散脉至数不齐,脉率紊乱,濡脉却没有这个特点。”
最后印云大师得出了总结。
“若是说此三人分患三病贫道还可认同,可听村外官差和村内村民描述,他们三人又是相同时间患病,且近日来所呈现症状皆为同症,既为同症又何故出现不同脉象?”
“不同症状?”身边的小沙弥疑惑,“师叔,即为不同脉象,那便依着不同的法子医治不就成了?”
“你这小辈所说之事,我又如何不知。”印云大师无奈,“怕只怕村中数百名百姓所得症状皆不同,若真如此,此行住持吩咐我等查明狼河寨病原一事又要从何查起呀。”
说完屋内传出了两声极其苦涩的叹气声。
一声是德高望重印云大师的,一声是名声远扬齐小公子的。
相较于这边的愁云惨淡,满脑袋病症,那头的管木子却是活的轻松自在的多。
毕竟齐沐只叮嘱她说在病因未查明之前,不得乱尝村中任何东西,可没告诉她不是乱逛不是?
这不一个没留神,再加上新环境新事物的强烈吸引,齐小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哄骗了好几个小沙弥四处转悠去了。
“这怎么什么东西都没有。”
看着视线所能触及到的荒凉之景,再看看身边几个任由她怎么劝说,都不愿踏出印云大师规定范围一步的小沙弥,管木子一时间竟不知是让自己迷路惨些,还是现在有地方不能去惨些。
“小施主,你还是莫要乱跑。”
为首稍大些的小沙弥此刻也明白了齐小夫人将他们带出来的缘由。
瞧见这小妇人算得上是个讲道理的主,在将师叔成日里挂在嘴边的念叨同人说了个遍后,便带着其余师兄弟重新返回到之前的岗位。
至于被留下的管木子只得被不认路的毛病急的原地打转,不敢乱跑。
圆儿哥这两日有些忙了,除了每日同姑姑出村带些村民需要的吃食外,有时候还要为另一波外乡人打着下手。
姑姑告诉他,那群外乡人同他们一样,是好人,是来帮助村民脱离苦海的。
他呢,心里也明白,他们是好人,至少那位面带薄纱,同他在客栈里打过招呼的姑娘家是个好人。
只是他们的见面并不多,不多到季娣筱明明带着他去同各位打招呼,可又不愿多让他留一刻。
今日,圆儿哥是得了姑姑的吩咐方才有机会独自到村子最里头来看看爹爹的踪迹。
看着不远处如同烧焦的场面,圆儿哥不敢再往前一步,因为在来到村里的第一天,作为小孩子的他同样被限制了出行范围。
一双小脚踏着季言叙之前给他画出的界限,一双眼睛好奇的仰着脑袋往远处眺望,至于结果注定让人失望。
算上上一次回到狼河寨的日子,爹爹已有五日未曾出现了。
小孩子的伤心处总是来的很快,快到一想起季言叙,圆儿哥的双眸里就不自觉的蓄满了泪水。
可在想到爹爹告诉他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圆儿哥已经是大孩子”时,又只能咬紧牙齿,将眼睛瞪得老圆,以此防止自己不争气的哭出来。
圆儿哥是在平息了心情,打算回家告诉姑姑消息时,看见了一个同样在界限内转悠的人。
此人乃是为姑娘家,身穿一袭嫩粉色长裙,左手腕处不知为何缠了好几圈的同色系锦带,而在发髻中的精美步摇随着主人的走动亦是随之摆动。
圆儿哥有注意到,在看见他时,姑娘家并未有过任何惊讶,反倒极其自然的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却是在离他还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脚步。
狼河寨村最里面的地方,如今虽已无活物存在,可不妨碍原本存在于树林里的风出现。
一阵清风拂过,姑娘家面上的薄纱被吹起。
圆儿哥呢,借着小孩子独有的低角度清晰的看见了薄纱下的面容。
那是一张清秀异常的长相,一张他日思夜想的长相。
而在他的耳边,好似有什么声音传来。
“小圆子,娘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