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丫环还没起来,冯玉蛮早早溜出去,回去重新找过,但绣鞋真被人捡走了,一点儿影也没有。
真是奇怪了,冯玉蛮心里嘀咕,本想派丫环去打听,听说齐王这几日住在东宫,整理百家史籍,不经意转悠到书阁,外头候着丫环下人,阁子里安静,她走到齐王身边,问道:“昨晚上我丢了一样东西,不知道四叔见过没有?”
齐王似乎看书正入神,一下子没听清楚,眼睛从书页移到她脸上,“什么?”
“一只绣了对儿鸳鸯的绣鞋。”冯玉蛮拈起了裙摆,露出裙底两只脚尖,只有一只脚套了红底鸳鸯绣鞋,另一只脚没有穿鞋,套了白袜,沾了些许泥土,和赤足无异,齐王扫了一眼,很快移开目光,就听冯玉蛮委屈道,“我阿娘在世时给我绣的,天底下只有一双,王爷仔细瞧瞧还在的一只,这样的花色样式,真的没有见过?”
齐王背过身,阳光照在他面颊之上,高挺的鼻梁上淌着一滴汗珠。
“没有。”
“好吧,”冯玉蛮失望,这时注意到他手里的书,立马笑来了,“这册古籍我寻了好久,原来在四叔手里。”
“王妃喜欢,不如拿去。”赵王放下书就走了。
冯玉蛮下意识追上去,“书中若有不解之处,可否请教四叔?”
她一追再追,丝毫不顾忌外人的眼光,齐王骤然止步,冯玉蛮一下子撞上去,哎呦了声,看到他僵直的背影,声音和寻常不一样,仿佛极力克制什么,“王妃生性活泼,生在寻常人家,是福气,生在皇室有该担之责,有守的规矩,谨言慎行,人言可畏。”
冯玉蛮被这般数落一顿,脸上却一点儿没有窘迫,齐王越是让她守规矩,她越是不守,“我自知身上野性难除,才有今日的造化,但不曾有一日后悔过,人之短短一生,不能随性而为,受各种桎梏,还有什么乐趣?四叔是圣贤,只读圣贤书,不食人间露水,是我僭越了。”
“王妃好自为之。”齐王再不理会她的纠缠,拂袖离去。
冯玉蛮又气又笑,脾气一上来,当晚就在东宫不见了踪影,随即一盏盏灯火亮起来,闹翻天了,齐王得知后,略一思索,提来一盏灯,独自出门。
此时书斋里漆黑一片,他提灯照过去,轻而易举照见了冯玉蛮,面对刺目的灯火,冯玉蛮一眼不眨,冷冷盯着他,仿佛早知道他会寻到这里。
到这个地步,齐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开口道:“夜深了,王妃该回去休息。”
冯玉蛮非不称他的心意,站着不动,“我看我的书,干卿何事?”
齐王闻言,双眉微微皱了一皱,显而易见的,他不认可冯玉蛮此举,声音已沉了几分,“王妃失踪,受牵累之人有二十人,轻则杖责二十板,重则被驱逐出宫,落下残疾,妃身在锦绣之中,受过册封,入过宫门,规矩在身,该明白牵一发而动全身之理。”
冯玉蛮气在头上,“不过是几条贱命,与我有何干系,不过四叔肯向我道歉,我就回去。”
她全然没有悔过之意,冥顽不灵,齐王双唇紧抿,已露怒气,他隐忍不发,是碍于身份之别,也不愿以一位长辈压制强逼,这是他不认同的解决事情方式,冯玉蛮却挑衅笑了,“难道四叔低不下这个头?”
“我何错之有,王妃不知错,便亲自去看。”齐王亦用了激将法,冯玉蛮如何看不明白,却赌一口气去了。
正赶上宫人们受刑,个个挨在春凳上,嘴里塞了棉布,一个个板子打下来,痛得皮开肉绽,哭叫无声,这些宫人里有年纪尚小的太监,才不过十岁出头,也有干了几十年杂事的老嬷嬷,头发花白,半截入土的老骨了,临了还要为主子的任性遭这样大的罪。
一旁有宫人在观着,皆是忍着哭泣,见赵王妃来了,敢怒不敢言,一双双眼睛红着,有着无数怨怼,冯玉蛮起先仗着脸皮大,后来实在看不下去这一幕幕血腥场面,脸皮薄红,冲着太子道:“殿下,让他们别打了,不能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