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大周律,阵斩地方统帅者,赏钱五万块,官升三阶。
此次开炮炸死萧鞑凛的共有五名工匠,原本议功时五人共分五万块,但柴宗训特旨每人赏五万块,并将白身的他们擢升为军器监的从六品郎官。
但就这个提拔圣旨,仿佛捅了马蜂窝。要知道文官向来是不屑于奇淫巧技者,更不齿于与此等人为伍。
以冯平为首的文官集体劝谏,不能开这种先河。
“皇上,”冯平痛心疾首:“自古从未有奇淫巧技做官者,皇上若开此风,将来还有何人愿读书,倘天下人都不读书,圣贤之志又有何人继承?”
柴宗训说到:“冯学士,这个并不矛盾吧,天生人等,有人擅读书,有人擅战场杀敌,有人擅奇淫巧技,任何一途,倘能做到极致,为国尽忠,造福于民,便该入仕辅佐朕治国平天下。”
冯平辩到:“皇上,此事不过几人误打误撞而已,此情此景再难出现,皇上若要赏功,原本一万的赏钱变作五万就已足够,何期再让此等奇淫巧技者入仕?”
“奇淫巧技者为何不能入仕?”柴宗训说到:“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
“这些人,不是上古圣君,便是治世能臣,但并无一人出生科举,皆是各行各业之寻常百姓,却并不妨碍他们能成就一番大业。”
“皇上,”被用儒家经典断章取义辩驳,冯平很不服气:“这些人虽未科举,但无一不是当时大德,或熟读圣贤之书,领会治国之道。而开炮的五个工匠,造作局之外无一不是食色之徒,除了简单的术算,他们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焉能做官?”
此事发生在工部,原本监造运河的工部尚书林彦升年假休沐,正好赶上了这件事。
其实这五人替工部长了脸,林彦升是很高兴的,他也并不反对奇淫巧技者做官,只是反对这个官从工部开始,以后怕是遇上这群读书人,又要被鄙视一番。
“皇上,”林彦升开口到:“冯学士说得是,这五人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如何做官?舜发于田亩是因仁德;傅说举于版筑乃因天降圣人;胶鬲原为大夫,只因遭逢乱世才隐居贩卖鱼盐;孙叔敖因治水有功,且其先祖本为楚国贵族;百里奚本为宗室后代,所以才能出仕。”
“皇上所举,与开炮五人皆不相干,五人赏钱五万块皆感皇恩浩荡,何敢再领郎中之职?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臣请皇上收回成命,勿要折煞功臣。”
这便是柴宗训一直反感文官的原因,又苦于虽看不惯,但又不敢干掉,毕竟正是文官口口声声的忠孝节义替他治理了天下,有源源不断的兵员和钱粮供给,才能让他征战天下。
说白了,柴宗训就是不想受到任何束缚,他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但他一个现代思想的人,与文官倡导的精神格格不入,所以自然是矛盾重重。
柴宗训正要辩驳,潘惟德入殿奏到:“皇上,沈英等工部五位郎中有奏折呈上。”
这五人就是开炮的五个工匠,柴宗训伸手到:“拿来朕看看。”
打开奏折,柴宗训气不打一处来,原来这是个请辞的折子。
五人愿意为了江山社稷拼命开炮,不求什么赏赐,请他收回任命的圣旨。
柴宗训是什么人?一件事情,只要开始做,不管有多少人反对,他还会坚持做,而且一定要完成,有结果。
“朕方从辽东归来,体力稍有不济,此事待明日再议吧。”
打发走了群臣,柴宗训让潘惟德将五人召到燕云会馆,他也急忙散朝出宫。
当日上船之时,五人曾远远的见过柴宗训一眼,他刚进雅室,五人急忙跪下行礼。
“此时在宫外,卿等又皆大功臣,不须如此拘礼。”柴宗训上前扶起领头的沈英。
酒菜已然置备好,柴宗训率先入座:“来,几位功臣陪朕喝一杯?”
沈英慌忙执礼到:“圣驾面前,焉有小人等坐地?”
“朕让你们坐,你们就得坐,”柴宗训说到:“莫非你们要抗旨不成?”
一旁董遵诲怒目而视:“嗯?”
五人小心翼翼的坐下,柴宗训举起酒杯到:“朕本该于大殿之上为众卿议功,只因朝廷繁文缛节太多,以至于功臣蒙尘,不得不在此市井之地与众卿喝上数杯以为贺。”
沈英慌忙举起酒杯:“皇上,小人等蒙皇恩赏钱五万,已是世世代代花不完,焉敢有他想?”
“此事暂且不提,卿等先与朕痛饮三杯。”说罢柴宗训一饮而尽。
五人跟着小心翼翼喝完,柴宗训说到:“上酒,上酒,再与朕喝上两杯。”
所谓酒壮怂人胆,几杯酒下肚,五人神情倒也没那么紧张。
说一句题外话,这沈英有个次子名叫沈周,沈周幼子名沈括。要是不知道沈括是谁,得回去重新接受九年义务教育。
又是一杯酒过后,柴宗训说到:“朕且问一句,先前请辞的折子,是你们自愿上的,还是有人逼着你们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