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呈上来,朕一起看。”
翻开奏折,第一条都是吕端媚主犯上,媚的这个主,只有柴宗训;犯的上么,自然是赵匡胤了。
趁着他翻看奏折,礼部主事李忠着重强调到:“皇上,宋王一片忠心,虽身染沉珂仍不忘朝务,吕端却诬指宋王之举大伤圣德,若不将其治罪,岂非令忠臣寒心?”
弹劾的都是礼部的人,被弹劾的也是礼部的人,此时礼部尚书贾龟图不出来说几句也不行了:“皇上,臣与吕端吕大人共事多年,深知其为人一向唯唯诺诺糊里糊涂,倘醉心于礼议倒也适合,却不太善于处理政务,更不堪入文德殿预机务,恳请皇上明察,勿因庸臣而误了朝政。”
“贾大人言之有理,”李忠赶紧跟着附和:“皇上,吕端德薄才浅,根本不堪预机务,请皇上另选贤能,罢免吕端。”
虽处于弹劾中心,吕端却一直正襟站着,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柴宗训淡淡的看着李忠:“李大人认为贾大人说的有道理?”
“皇上,”李忠说到:“臣附议贾大人所奏。”
柴宗训又扫了其他礼部官员一眼:“卿等呢?”
弹劾官员一同执礼到:“臣等附议贾大人所奏。”
所谓众怒难犯,如今整个礼部都反对吕端预机务,皇上即便要坚持,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柴宗训忽然一把将面前堆成小山的奏折推落在地:“看看尔等奏折上都写了些什么,吕端媚主犯上,却又附议贾龟图之言,吕端唯唯诺诺糊里糊涂。朕倒要问问尔等,一个唯唯诺诺糊里糊涂之人,如何媚主?又如何犯上?”
礼部这些人太急于将吕端搞下去,所以根本未曾料到他们的弹劾与贾龟图的奏对相悖。
贾龟图虽为礼部尚书,但礼部多年来一直被侍郎刘以铭把持,加之年纪大了,所以不太视事,只安心等着退休。
方才奏对之言,看似在踩吕端,实际上却有一丝暗助的意味。毕竟吕端出身礼部,倘整个礼部都与他作对,其他各部自然有样学样,到时候他批阅的奏折无人理会,这大学士做来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就此撤下来,继续熬熬资历,混个尚书退休。
柴宗训一言让所有礼部官员愣住,工部尚书林彦升出班到:“皇上,礼部同僚奏对虽有矛盾,但也足证吕端不堪预机务,还请吾皇将其罢免,另择贤能。”
又有一班臣僚跟着附和到:“还请吾皇将吕端罢免,另择贤能。”
柴宗训一拍龙案:“既是自相矛盾之谏,朕如何能纳?贾龟图,朕命你回去之后在礼部好好自查,看看是否常有勾心斗角相互攻讦以至于贻误朝政之事,倘有,朕绝不姑息。”
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该站出来说话,贾龟图只得执礼到:“臣遵旨。”
礼部众官员也没想到,苦心熬了一夜写出来的弹章,竟然被贾龟图一句话给毁掉。
此时张齐贤出班到:“皇上,臣也有本奏。”
“卿且奏来。”
“回皇上,昨日晚间吕大人府上突然着火,军巡铺却姗姗来迟,以至于整座吕府化为灰烬,联想到今日礼部众同僚一同弹劾吕大人,臣怀疑这两件事,是有人在挟私报复。”
礼部主事李忠慌忙到:“张大人,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下官与吕大人并无私怨,弹劾吕大人,乃是出于公心,为了社稷考虑。”
“证据?”张齐贤冷哼一声:“倘本官有证据,此刻你已然在刑部大牢,哪里还有机会站在这大殿之上。”
柴宗训转头望向董遵诲:“老董,朕记得吕卿家府上并不算偏远,为何军巡铺迟迟不到?以至于整座宅院化为灰烬?”
董遵诲没想到还有他的事,他身为侍卫亲军司指挥使,虽是指挥着两万多人马,但实际上只有负责皇城安全的一万多人属他亲自指挥。其他什么巡城司,军巡铺这些杂牌军,他其实是不管的。而且皇帝出巡,曹翰为留守的时候,这些人还得充到麾下。
“回皇上,”董遵诲只得答到:“稍后臣一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一并奏与皇上。”
“必须查,军巡铺本为城内灭火所设,倘不能及时灭火,留他何用。”
此时吕端才淡淡出列到:“启禀皇上,臣家中不慎失火,却引致皇上担心,臣铭感五内。只是这火情多半是家人不慎所致,却与他人无关。臣家中虽距军巡铺不远,却因巷内窄小,水车难行,所以才导致军巡铺姗姗来迟,更怨不得董指挥。”
“臣在礼部同僚一同弹劾臣,只因臣日日与同僚相对,恶习均被尽收眼底,若有弹劾应属正常,请皇上明察。”
“看看,看看,”柴宗训说到:“以德报怨,看似糊涂,却是小事不放心上,根本不屑于与尔等计较,这才叫宰相肚里能撑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