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路元从胸腔里挤出一声闷笑,“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就疼了?”
银白的牙尖叼着绯红的耳垂重重咬了一口,季世子又笑了笑,如同少时点评她那偷懒耍滑写出来的歪扭大字一般,端着个宠溺又埋怨的语气一字一顿地嗤她道:
“娇气。”
“我,我怎么就娇气了?还不是因为你的手指太过粗糙,手劲还尤其……”
郁棠被他臊得一噎,才张口想要反驳些什么,耳中却在此时突然听到些旁的动静。
客栈的门板单薄,哪怕紧合栏窗待在屋里,间隔数十步远的廊道里的响动也依旧清晰可闻。
此时此刻,楼梯口的尽头隐隐传来了些许脚步声,郁棠一个激灵,也不知怎的,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预感,她总觉得这动静似乎就是奔着他们的屋子来的。
“季昱安。”郁棠抬手推搡着季路元的肩膀,“你别闹了,好像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又怎样?”
季世子不以为然,含含糊糊地应了她一声,薄唇流连在她馨香的颈边不愿离开,
“且不说那人是不是来找我们的,就算真的是,你我二人本就是正儿八经的夫妻,阿棠怕什么?届时直接让他滚不就好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啊。”
纠缠间脚步声愈近,似乎真的停在了他们的房门前。郁棠莫名起了些慌张,攀着季世子的肩膀探头探脑地朝着门口望了望。
“确实是有人来了,季昱安,你先起来!”
“我不……”
咚咚咚——
薄薄的门板忽然被人自外扣响,季十九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进屋里来。
“世子,是我,季十九。”
……榻上的季路元身形蓦地一僵,愉悦的面色立时添了两分被人打断好事的煞黑。
门外的季十九没得到回应,疑惑地挠了挠头,想想又换了个称呼,再接再厉地继续扣门。
“少爷?是我,我是十九。”
季路元烦躁地‘啧’了一声,反手扯了床幔,拧着眉头持续不理人。
季十九尤不死心,停歇思索片刻,第三次扣响了房门。
“爹?是我,小十九啊。”
季路元:“……”
郁棠:“……”
屋内一时寂静,半晌之后,季世子倏尔抽身下榻,草草踩上长靴,拿起枕边的竹骨扇就要开门去教训这毫无眼色的不孝子。
郁棠忙不迭起身拦他,“季昱安,你冷静点,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
对门内境况一无所知的季十九皱了皱眉,嘀嘀咕咕地嘟囔了一句,
“这称呼还不够掩人耳目吗?难不成要叫老爷?”
他清了清嗓,犹犹豫豫地再次抬起了手,然还不待敲上门板,房门就已经打开了。
季路元衣衫不整地站在门内,唇角微微向上挑着,笑容无比温暖和煦,“十九啊,进来吧。”
季十九被他笑得抖了一抖,本能地感觉到了些许危险,“我,我突然想起楼下的马还没拴,我先下去看看。”
他说着就要转身逃离,季路元却是此时倏地出手勒住了他的脖颈,“你给我进来!”
于是乎,开启不过一瞬的门板复又合上,且不多时,里间似乎还传出来些许哭嚎认错的动静。
又过片刻,出了一口恶气的季世子慢条斯理地掸了掸前襟,衣冠肃整,一脸友善地问他,“小叶呢?”
季十九捂着被敲疼的脑袋呜呜咽咽,“在二楼左起第三间的客房里候着呢。”
他边说边眼泪汪汪地抽噎了一声,心道泽兰的话果然信不得,那人整日里说小叶是个傻子,可人家就懂得审时度势,自己躲在楼下,撺掇他这真傻子上来叫门。
“好。”季路元将竹骨扇揣入袖中,“我下去一趟,你在这里陪着公主。”
言罢提步跨过门槛,就此离开了房间。
直至外间的脚步声彻底消失,郁棠才强忍着笑意站起身来,拉开季十九的双手去看他的脑门。
“十九,还很疼吗?”
季十九顶着额间明晃晃的红印子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而后又从袖袋里掏出一包梅子递给郁棠,“公主,这是世子昨夜传信让我捎带来的。”
郁棠莞尔接过,取出几颗放回到他手心里,“你怎么会来寻我们?小叶不是留在京中吗?他怎么也来了?”
季十九吃了一颗梅子,口齿不清地回她道:“我前些日子完成了世子交代的任务,原本打算去追北上的队伍,但商统领中途给我传了信,让我改道到栎林校场附近来找你们。至于小叶,他是依着世子的吩咐从京中赶来的,我们今晨恰巧在客栈楼下遇上罢了。”
郁棠‘嗯’了一声,“对了,你要去看看十一吗?他就住在隔壁的屋子里,身上受了些伤,但好在没什么大碍。”
季十九将梅子咽下,忙不迭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