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穿着杏黄色的道袍,虽说没有多少暖和,但也比晃着两天大腿强上许多了。
我两手抱着膝盖,身子缩在墙角。
胖子身子靠着门框发呆,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若愚还是一口一口的吸着他的闷烟。
满屋子都是血腥与尸臭,又混杂着尼古丁的奇怪味道。
沉默,只有无尽的沉默。伴随着白炽灯黄灿灿的昏暗的光线。风吹得门外的大雾,不时的翻腾着,好似海中的大浪一般,虽是都会将我们两人吞没。
沉闷中,靠在门边上的胖子突然站直了身子。而一直在抽烟的若愚也将手中残余的烟蒂掐灭。
“来了!”胖子咧嘴笑了一下,离开门边,往里面靠了过来。
若愚也是紧紧的皱着眉头,缩在道袍大袖里面的双手,死死的攥着拳头。
胖子的声音刚落下,屋中的白芷等就好似电路故障一般,一闪一闪的。
我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若愚的那把剑横在面前。
闪烁的灯泡,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在我的一声惨叫中,挂在屋顶的灯泡猛然间炸开,飞散出无数的玻璃碎片,落在地上,那声音好似撒豆子一般。
抬头之间,昏暗的月光下,翻卷的白雾中,隐隐有两个身影正快速的朝着门外靠了过来。
胖子身子很是利索的跳到了墙边上,若愚也是一手摸出大把的黄符。
昏暗中,人影只是刹那之间就站到了门口。
身形略微佝偻的,穿着一件绣花牡丹百褶裙。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罩着灰马褂的男人。
惨白的月光下,两道身影,像是两座墓碑一般,插在了门口,一动也不动的,静静的驻在那里。
呼呼的风声,粗重的呼吸声,好似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我的身子不由的瑟瑟发抖,看不到的远比看到的恐怖,未知的也远比近在眼前的更要折磨一个人的神经。
禁受不住这般的折磨,我颤颤巍巍的将手摸到脚边上,攥住了地上的强光手电。
而后,没有丝毫的犹豫,我用被冷汗浸透的手指,一把按下了手电的开关。
光柱子直愣愣的打在两道身影上面,我也在一瞬间彻底的看清了门外的存在。
那确实是两个人,他们都是背对着门。
“蠢货,把灯关掉!”身边的胖子一声怒吼,一把打掉了我手里的电筒。
而几乎就在同时,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也缓缓的转过脑袋。
他的身子没有动,动的只是他的脑袋……
手电在地面上滚动,光线晃动中,我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只剩下森森白骨的脸。
凌乱的头发披散在脑壳上面,像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只剩下骷髅的脸,经过长年累月的腐朽,已经泛出一种老旧的黄色。
而穿着大红色衣服的,俨然就是我见过的江钱氏老太太。
两人回过身子的时候,挂在门口的一串五帝钱,突然无风自动了起来。
红线剧烈的摇摆,金属敲击的声音,好似一串风铃!
终于,那红线似是到了承受的极限,一下子断开了。
五枚铜钱洒落,却是大片零落的碎片掉下。
胖子嘴里喘着粗气,抓过我的领口,抬手就是狠狠的一拳。
我被打的几乎飞了出去,后背重重的撞在了墙上。
胖子还要追过来,却被身后的若愚一把拽住了袖子:“好了,你跟个孩子计较个什么!”
胖子哼了一声,甩开了若愚的手:“领着这么个蠢货,迟早要把我们害死!”
没有理会胖子的抱怨,若愚随手洒出大把的黄符。
门口的两道影子被暂时逼退。
若愚随即冲了出去。
胖子也是狠狠的一跺脚:“蠢货,不想死的话,就在这里老实呆着!”
声音落下,胖子也紧跟着若愚跑了出去。
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只有我一个人紧紧的蜷缩在冰冷的墙角……
恐惧,愤怒,无奈。
种种负面的情绪,像是一口磨盘,一圈又一圈,永无休止的碾压者我脆弱的神经。
也许胖子说的对,我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蠢货,就是一个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的害人精!
我就是一个没用人,不论在什么时候,总会坏事。
也许我不来大王庄,就不会发生这么难缠的事情。
也许我刚才不打开手电,那一串五帝钱也不会碎掉。
但一切只是也许,世上根本就没有也许。
我心里乱的好似麻线,嘴里哽咽了几声,我挽起袖子,擦干了眼泪,而后站起了身子。
我没有听胖子的忠告,而是向着门外走了出去。
胖子骂得对,我不能再拖累他们了,即便是死了,今晚也只能我一个人去死。
昏暗的夜,冰冷的月,朦胧的雾,崩溃的我。
一切的悲伤,好似逆流的长河,将我无情的淹没。
我在走,不停的向前,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