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芥子也看了出来,不管是她和小薇,还是传先和木恩,都提心吊胆,唯恐哪一日周公子一声令下将他几人扫地出门。周公子今非昔比,非但富贵逼人,也权势滔天,哪里还和当初一样需要他人赠送奴婢?就算周公子将家中奴婢全部打发再换新人,也情有可原。
好在周公子对他们一如既往的和颜悦色,从未有过和以前一丝不同,也多少让他们心中安定几分。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担心不知何时周公子会突然心血来潮要将他们遗弃。
是以近来芥子谨小慎微,再也没有了以前的傲然和期待,不想今日却被司马运叫住,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里。
“司马公子就不要取笑奴婢了,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芥子吓得赶紧跪倒在地,“周公子,以前奴婢不懂事,年幼无知,还望公子不要和奴婢计较,奴婢愿誓死服侍公子。”
以前身居太子之位时,周东对下人向来不屑一顾,若是有下人犯错,从来严惩不贷。现今他深知百姓疾苦民生不易,当即上前亲手扶起芥子:“芥子起来,不必如此,你和小薇、传先、木恩做事认真踏实,以后家中大事小事,你几人应当尽心尽力,不要懈怠才是。”
芥子顿时泪如雨下:“是,是,公子,奴婢记下了,日后一定万死不辞。”
芥子一边抹泪一边回到房间,告诉了小薇周东之话,小薇也是喜出望外,赶紧传话给了传先和木恩,几人十几日以来的担心害怕一扫而光,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书房中,司马运颇为不解:“周兄何必对一个下人如此礼遇?下人生性凉薄势利,不可待之以义,只可许之以利。”
“利短而义长,义者,情谊也。情谊最终,还是要落在利上,与人相处,让人愉悦为第一要事。金钱可使人愉悦,情谊也是。”周东微微一笑,“就如我和司马兄相交,情谊为首,利益次之。”
“哈哈哈哈,周兄高见。”司马运见周东顺势转到了他二人的关系上,不由暗自叹服,“说得对,我和周兄,情谊为上,利益为下。若无情谊,哪有利益?既然我二人情同手足,周兄可否告诉我,孙东者和王木公究竟何许人也?”
周东知道司马运对孙西敢和王松的疑虑一直没有消除,事到如今,他也不再隐瞒,如实相告:“孙东者真名孙西敢,王木公真名王松。”
司马运忽地站起,一脸惊愕地看了孙西敢一眼,又慢慢坐下:“果然,果然,其实我早该猜他二人是周兄手下的两员大将,只是当初被周兄迷惑,不敢深究。”
司马运心中起伏不定,暗自揣测周东藏身魏国到底是何谋算,又为何一心帮他。他才不会相信周东并无复国之心,尽管王黄甚至魏王也信了周东之话,他却丝毫不信。以周东之才,怎会甘心久居人下?就连他也不想只当别人的臣子。
“周兄,可有时间听我详尽说说当今天下形势。”司马运蓦然下定了决心,今日围猎之事,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并且决定要加快步伐,否则极有可能坐失良机。
“愿闻其详。”周东点头一笑,又对孙西敢说道,“你速让子良去查明何不悟究竟何人,是何来历,住在何处。”
“是。”孙西敢心有疑问,“为何要查明何不悟而不是追踪幔越父女?”
“幔越父女自会主动上门,倒是何不悟……总是觉得有一些古怪之处。”
孙西敢告退而去,司马运定了定神,说出了一番让周东无比震惊之话。
大概数年前,司马运初识魏达,对魏达颇为不屑,觉得魏达为人浅薄,喜怒无常不说,还喜好杀人为乐,绝对不可交。不过相处久了他却发现,其实魏达反倒比魏作好打交道,魏作儒雅从容,待人极好,却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你永远不知道他对某事的真正看法和喜好,如此深藏不露之人,若是朋友,难以亲近。若是君王,难以愚弄。
对于有野心之人,谁都不希望遇到一个既高明英明又不动如山的君王,因为在可以绝对掌控一切又目光如矩的君王眼中,任何一丝的不轨之心和私心杂念,都会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如何谋利如何势大又如何谋取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