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苦恼着那个收不回去的承诺,却就在几天后意外得知,事情已经生变。
那天我突然接到了舒心打来的电话,她用的是公用电话,急匆匆地要约我,说有话要跟我讲。我去了她们住的小院儿门口,舒心一看见我就跑过来。她有几分高兴,但那高兴盖不住原本稚气的脸上布满的忧郁。
“雅林在家吗?”我问。
她摇摇头:“罗老师出去了。”
“她知道你找我?”
“她不知道。”
我愣了下,道:“有什么话进屋说吧。”
“我们另找个地儿好不好?我瞒着她找你的,我怕她会回来。”
这么神秘,还不能让雅林知道?
我困惑着把她带到小院儿背后的一片空地上,舒心就在那里对我讲述了她们和廉河铭之间发生的事,我这才知道,原来不等寿宴,雅林和廉河铭已经碰上面了。舒心讲得伤心极了,讲着讲着就开始痛哭流涕。
***
那是河铭中学刚刚举行完期中考试的第二周,廉河铭例行公事地去开了个期中总结会议,蜻蜓点水般地视察一下他投资的这项巨大工程。这是雅林找廉河铭的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能错过,于是她已经上完课走出了校门都又折了回去。雅林得知廉河铭来了学校的时候,廉河铭已经在会议室里了,她便把舒心叫来了学校,两人一起在会议室门口等。
会议室门口没有椅子,她们只能站着。会议比想象的漫长,已经过了正午还没散,只听到里面不时传来阵阵掌声。雅林背靠着墙站着,时刻注意着那扇门,偶有人出来,她就会仔细瞧瞧是不是廉河铭。舒心有些累,一会儿蹲着,一会儿站起来放松下发麻的双腿。
又出来了一个人,但并不是廉河铭。那人刚从她们面前经过,雅林便站直了身子,恭敬地问:“请问,廉校长还在里面开会吗?”
那人打量了一下雅林,多半以为雅林只是个学生,嘴都舍不得张一下,“嗯”了一声就走开了。
雅林又问:“请问,您知道这会还要开多久吗?”
那人却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雅林没再自讨没趣,她明白,像廉河铭那种层面上的人大多都是这副高傲的模样,便也没生气,只是习惯性地撇撇嘴。
舒心则不然,睁着一双大眼睛使劲瞪了那人一眼,又见雅林不言语,愤愤地说:“罗老师,我们走吧,这怎么等都没个头儿。”
雅林回过头来对着舒心:“这事儿总得办的,你要是不想等,就先回去吧。我看也开不了多久了,他们也得吃饭呀。”
雅林说着还笑了笑,舒心真不知道她怎么那么有耐心,又有些不快,便再也拦不住嘴里藏了好久的话:“罗老师,我不想转学!”
这不是舒心第一次坦白,却是最坚定的一次:“我不要你为了我去求人,廉校长肯定也不会给你好脸色!”
“心心,别这么任性,咱们不都说好了吗?”
“可我不想和你分开,不想一个人去别的地方。”
雅林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呀,你说话呀,我不走!”
雅林再回过头来看舒心时,目光在一刹那间有些凝重,然后又慢慢变得柔和:“你要是只因为这个,那我就放心了。”
“什么意思啊?”
“这次办完转学,不管你要转去哪儿,我都和你一起好不好?我也不呆在平城了,好不好?”雅林笑着,像哄孩子一样对她说话。
这是雅林第一次说要跟她一起走,舒心呆了,支支吾吾地吐出一句话:“你……不要工作啦?”
“那有什么办法,你那么舍不得我。”她话语宠溺。
“……可……可是……你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舒心嘴上反驳,心里却止不住欣喜。
“找工作不就是为了留在平城而已嘛。”
“可是,你不是说你挺喜欢平城吗?这么快就走掉了……”舒心开始觉得自己有些自私,咬咬牙,坚决地摇头道,“不,罗老师,一个人就一个人,我自己走,不要你离开这儿,你上平城多不容易啊。”
雅林头靠着墙,沉默了一刻。
舒心手抓着衣角,望着她,心头隐隐酝酿出一丝苦涩。
“心心……”雅林轻轻叫了她一声,“我来平城不是想来定居的,大城市的生活节奏太快了,你知道,我不适应的。”
“那你为什么还大老远跑来?”
雅林停了片刻,仿佛在作最后的确认,然后才回答:
“我只是来找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