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我送回舒心后,直接去了长途客运站。苏也说,她会坐这一天的夜行大巴回来,大概早上九点到。还有几个小时,因为疲倦,再加上昨晚的酒,我靠在大厅里的椅子上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苏也已经到了。她坐在我身旁,见我醒来,递给我一瓶热饮,对我微微一笑。
我打量了下她,下乡近两个月,她身上不管是衣着,还是笑容,都明显朴实了些,颇有山沟里跑出来的小姑娘的味道。
“不是还没到九点吗,这么快?”我揉了一下疲倦的眉心。
“提前出发了。我还以为,我会在这儿等你,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来了。”她说这句话时,一脸的快乐。
我喝了一口热饮,她又问:“你喝酒了?一股酒味。”
“喝了一点儿,没醉。”
苏也的行李并没有她描述的那么多,其实她自己也能拿。我也不言明,提着大头送她回家。
一路上,她前句接后句地讲这讲那,兴奋不已,而我几乎没有发言。
“还说你没醉,我看你就醉了。有的人醉了话多,有的人醉了不说话,你就是后者。”
我笑了一下,不语。
“看你没什么精神,这样吧,待会儿在前面那个百货商场的超市里买点菜,我做饭给你吃。”
“别麻烦,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你听我说嘛,我支援的那个村子里有一种特别好吃的特色菜,我走的时候跟一个当地的朋友要了好多料,还学了作法,我做给你尝尝嘛,真的很好吃。”
我没说话,她便又继续道:“你不用多想,就当是我感谢你今天来接我还不行吗?又没有别的意思,你看我这么远带回来的东西……”
“……”我顿了下,“那行吧,那就麻烦你了。”
***
苏也进超市买东西,我在门口等她。
我站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掏出手机。昨晚在喝酒时关了机,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事,竟把它给忘了。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总觉得会有没及时收到的信息,没接到的电话。
我总觉得,雅林会在走之前最后对我说一声道别,或者在上了火车后告诉我一切顺利,让我放心。
但,事实是,一个都没有,一条来自雅林的信息,都没有……
唯有的几个未接来电都显示出“张进”两个字,还有一条未读的短信,也是张进发来的:“你小子死哪儿去了?没出事吧?”
心头有些空荡荡的,她还真是个插曲,播完就没了。
我正晃神,一个声音把我从沉思里拔了出来:“可真巧啊,海哥,昨儿个想方设法躲着我,今儿又给撞上了,咱俩还真是有缘。”
是潘宏季。这肯定不是什么偶然遇见,大概从昨晚甩掉他后,他就一直锲而不舍地在寻找。昨晚我是在河铭中学附近甩掉他的,而苏也家恰恰离这里不远,倒没让他白白辛苦。
“海哥,咱们谈个条件吧,只要你答应,互利互惠,小弟我从此不再打舒心的主意。怎么样?”
这倒是新奇,什么好处能让潘宏季放弃巨额的报酬?若他昨天提出来,我或许就洗耳恭听了,可惜今日,他手里已经没有能同我谈判的筹码了。
“呵呵……”我笑了两声,“真是巧了,我刚刚决定,不当这个好人了。下次你再逮着舒心,随你怎么处置。”
潘宏季不会接了,露出怪笑:“海哥你这是昨天喝的酒还没醒吧?”
“是吗?确实,昨晚我喝多了,记不清发生什么事了,好像又得罪了你,你见谅。今天早上酒才醒,现在说的话才作数。”
潘宏季歪着脑袋打量我,想看透我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琢磨了一会儿,还是重拾起了他起初的话题:“海哥就不感兴趣我想和你谈什么条件吗?”
看在他如此期待的份儿上,我也就顺着他问了句:“什么条件?”
他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并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我跟他走。我看他指的方向是超市旁边的地下车库,有些不解。
“超市刚开门,车库里还没人,好说话。”他解释。
我心想,反正我又不惧他,走一趟也无所谓,便给苏也留了条信息,告诉她我去车库耽搁一会儿,就跟着潘宏季去了。
***
潘宏季一直把我带到车库的最底层,因为时间太早,还没有顾客前来停车到这一层。但这里却并不是空无一人——易轲,连同他那一大帮“狗腿子”,突然就从里面蹿了出来!
七八个打着赤膊的痞子,手里拿着棍棒或刀具,见我一来就冲上来把我围在中间,阴沉的杀气瞬间漂浮在空气中。
原来说什么谈条件,不过是想把我引来这无人之地报仇雪恨。昨晚,又一次因为我,潘宏季丢失了抓住舒心的机会,这回他忍无可忍,决定直接撕破脸皮了。而易轲,果然乖乖地成了他的走狗,出动了自己的“全家老小”。
“不就是谈话吗,需要这么多人壮胆儿?”我冷冷地对潘宏季说。
“海哥身手了得,小弟我不得不考虑周全一点,你说是么?”潘宏季笑着,从易轲手里接过一把匕首,用手帕慢悠悠地擦拭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