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才知道,张进一出门就被盯上了,他被跟踪直到来到酒馆,然后又被监视着与我会面。
张进发现我的行踪暴露,一度吓得魂不守舍。他那时还以为,是因为他,我才被逮了个正着。
“海哥这几天还住得舒服吗?”潘宏季邪笑着向我们走来。
不用他这么急切地交代,我也知道,那是他的杰作。多半是上头还没有下达办了我的指示,他不敢乱动,又不甘心就此罢休,就如此发泄一通。
“真是无处不在啊。”我浅笑。
“抬举。海哥连续几日都没来公司了,杜总说他很想念你。今天我只是搭个桥,海哥怎么也该就上次的事件跟杜总报告一声吧。”
原来不止潘宏季,连杜经理也一同来了这酒馆。
我们被潘宏季带到一个单间,推开门,杜经理正背对着门口坐在桌旁。
听到开门声,杜经理转过身来面朝我们,一张严肃的脸盯着我和张进。
杜经理在人面前一向扮演着笑和尚的角色,极少露出这种表情,张进着实被那张铁青的脸吓了一跳。
进屋后,潘宏季走过去坐到杜经理旁边,而我和张进就像两个正接受审讯的罪犯,站在这一头。
“张进,你不是说联系不上他吗?现在怎么碰上头了?”杜经理冷冷地质问张进。
张进哆嗦了一下,赔笑道:“哎呦我的杜总,我怎么敢瞎说啊!您瞧,我这几天也都在找这浑小子,我也是今天好不容易才联系上他的。我这不是想好好教育教育他,让他乖乖把这事儿一五一十说清楚嘛!我要是早知道他在哪儿,哪敢瞒着您啊!”说着,张进朝我瞪了两眼,“你这浑小子真不懂事,还不快好好跟杜总解释清楚,好好赔礼道歉!”
张进故意把事情往轻了说,但杜经理不买他的帐,没好气道:“张进你别跟我来这套,今天这事儿你自己还没说清楚呢!”说着,他向潘宏季伸出手。
潘宏季拿出了一支录音笔交给杜经理——原来我和张进在酒馆的对话都被偷偷录下来了。
我回想刚才和张进的对话,忽然感到庆幸,我们的对话内容几乎都是张进在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对话其实恰恰能证明张进的清白。
果然,杜经理听完录音后,对张进的怒气消了一大半。但与此同时,他也听懂了张进对我的哥们儿情谊,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帮他打探我背景的眼线了。
杜经理斜眼看我,眼里透出杀气。那是我第一次从他眼里看到那样的神情,其实这才是他本来的模样吧。
“现在可以说了吧?”他语气低沉,但十分有力。
我没开口。
杜经理等了一会儿,字里行间都带上了刀子:“别以为我拿你没辙,之所以等到今天,不过是想证实还有没有别人牵扯到里头。”他瞟了一眼张进,“既然已经证实没有,那么这件事是否要全权由你来承担呢?”
他用那支录音笔指着我,目光尖厉。
我硬着头皮开了句口:“是我愧对长慧,我接受一切处罚。”
杜经理将手中的录音笔一把摔到地上,怒叱道:“处罚?什么样的处罚能弥补我的损失?不止是一场生意,让河铭公司抓到了把柄,以后会有数不尽的麻烦!我告诉你,这些损失,就是你这条命都不够偿还!”
潘宏季暗暗窃笑,复仇成功感在他脸上满溢,十足解气的模样。
张进却着了慌,催促我道:“你怎么这么浑啊!我还不了解你吗,你明明一直都老老实实的,跟河铭公司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你要真做了对不住长慧的事儿,肯定是有苦衷的!你怎么就不解释一句呢?都这个关头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张进你给我闭嘴!”杜经理对他厉颜相向,“让他自己说!”
我看了一眼张进,他额上全是汗。
不能再拖累他了,说得清说不清,总得给出个交代。于是我努力理了理思绪,试着解释起来:“我不是奸细,我跟河铭公司没有关系,没有想帮他们。我只是……”憋来憋去,我到底只憋出一个可笑的理由,“我只是不想让潘宏季害人。”
潘宏季顿时乐开了花:“呵呵呵……不想让我害人?没想到海哥还会给自己立正义牌坊,呵呵……海哥觉得自个儿在杜总眼里是这种形象吗?”
坐在一旁的杜经理也不屑地笑了一声,也许在他眼里,今天的我忽地变成了一个大傻瓜,之前那些小聪明全被打回了原型。
潘宏季不依不饶,硬是要让我难堪:“我看啊,不是怕我害人,是怕我害了某个人吧。”
我手心一颤,预感到,我最不想提及的事,要被他翻个底朝天了。
听到这话,杜经理生了疑惑:“什么意思?”
潘宏季傲慢地“哼”了一声:“杜总还记得前一段,我追踪一个漏网遗孤的事儿吧?我跟您说过,从那时候起冷海冰就百般阻挠,您知道为什么吗?呵呵,他其实是为了一个漂亮的小妞儿。我说得没错吧,冷海冰?”
我沉默了,我反驳不了。
“跟这回的事儿有什么关系?”杜经理问。
“本来是没关系,可怪就怪在,那漂亮小妞儿,竟然是河铭公司当家老二的女人。我看啊,这回多半也跟那小妞儿有关。”
“你是说……宋琪?”杜经理若有所思,“呵,原来是那个姓罗的丫头。”
我惊得后背一凉——如此低调又沉默寡言的雅林,居然连杜经理都认得她!难道仅仅因为宋琪的身份,她就变成公众人物了吗?
张进的吃惊也不亚于我,雅林的名字他是知道的,我从前帮过雅林,又为雅林的离去而失落的过程,他都看在眼里,这下,整个故事都被他从头到尾串联起来了。
“哦——”张进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右手握拳一把打在左手心上,“原来如此啊!”
他侧过身来,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我:“今儿我总算弄明白来龙去脉了!原来是这样啊!”
他夸张的反应让杜经理好了奇:“怎么回事?”
这下,张进的话匣子终于大开,摆出了他特有的滔滔不绝的架势,而这原本气愤紧张的单间,忽地就变成了他的戏台子。
“嗨哟杜总啊,我跟您说啊,这浑小子您别看他浑得要命,倒还天生一情圣!前一段儿啊,他看上那姓罗的漂亮丫头了,那会儿那丫头还只是个小打工妹儿,他为了讨人家欢心,还来求我帮那丫头找活儿干。他对那丫头啊,费尽心机死缠烂打,可惜天不遂人愿,人硬是没瞧上他。今儿听宏季这么一讲啊,我才明白,原来这丫头心气儿这么高,得像宋琪这样的有志青年才能讨得芳心!难怪这浑小子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不过话说回来,那丫头长得可真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