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已经无路可走了,事到如今,除了张进和苏也对我深信不疑以外,没有一个人相信驾车的人就是廉河铭。
回到医院,我疲惫地坐在一旁。当时张进已经入睡,苏也便拉我去医院门口的小摊吃夜宵。
几天来忙着外出寻访,都没好好感谢她一番,趁着此刻安静,我便对她说了声谢谢:“照顾张进,辛苦你了。”
“我没什么,你才辛苦吧,肯定遇到不少冷言冷语。”
“没事。”
“张进就是在气你,他其实没那么暴躁,没你想的那么难伺候。”
“是吗?”
“你没发现,他都不会跟我生气的吗?其实你不在的时候,他可安静了,都不怎么说话,治疗的时候我让他配合他都会配合。就是你一在就不行,他心里对你有怨气,就是不想让你好过。”
“……嗯。”我应了一声,低头吃碗里的东西。
“那,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啊?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吗?”
说真的,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我愣了一会儿神,还是回答说:“我再想想办法吧。”
苏也看看我,试探着宽慰道:“人家是大老板,有钱有势的,咱们斗不过……也没什么。只要……只要他适可而止,别再来害你。”
我吃着东西,没吭声。
“还有……那个……那个罗雅林……她不会想害你吧?”
我手中的筷子停了一刻。
“我不想提她。”我默默地说。
“好好好,不提不提。只是,你不要太在意这件事了,把自己身体拖垮了就不值了。这么多天,我都没见你笑过一下。”
“……”
“你要相信,张进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从前,也遇到过很惨的事情,你知道的,那时候我还寻死呢。可是你看,我现在不也好好的吗?不管怎么样,只要我们向前看,困难总会过去的。时间久了,再回想从前的事,就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初又何必小题大做呢。”
我不想就这个沉重的话题聊下去,她提到从前的事,我便顺势把话题转开:“你这次回来,易轲没一起吗?”
忽然提到易轲,苏也愣了一下,撇撇嘴道:“他呀,他不知道我要回来这么久,以为我过几天就回去呢。”
“哦。”我点点头,继续吃着。
“你为什么提他呀?”苏也别有意味地问我。我只是随便一提,没想到她多心了,以为我在旁敲侧击地询问她同易轲的关系,便向我解释:“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他也想通了,以后就当个朋友了。”
苏也这么解释,倒让我有几分尴尬,生硬地答了句:“那挺好。”
其实我挺意外的,真没想到,时过境迁,苏也竟能跟易轲握手言和,还认他做个朋友。世事真是无常,有些事的发展远不是预想的那样,有些人,也不是看到的那样……
苏也望着我笑笑,端起饮料喝起来,目光时不时向我投来。
我继续吃着东西,假装没看见,盼着快点吃完回去,结束这尴尬的对话。
但不一会儿,苏也却突然说:“海冰,以后,我和你一起照顾张进吧。”
我迟疑了一下,回道:“你不是已经在帮我照顾他了吗?”
其实我听明白了苏也的意思。
“我说的是以后,张进出院以后。”她不给我避开的机会,“我知道你一定会觉得对不起他,以后肯定会一直一直照顾他的。可他那么怨恨你,没有我,你还真照不住他。所以呀,以后,我也会一直一直帮你的。”
她微笑着望着我,眼里饱含着热情,但我却觉得有几分咄咄逼人。我挪开了视线,道:“对不起,我现在没有心情谈这些……”
“我知道。”苏也立刻就回答了,语调轻松自然,似乎她真的知道我会这么说。然后她又点了点头,加了句:“我懂。”
我没再说话,几下吃完把碗筷收到一边。但走前,苏也又悄声对我说了句:
“没关系,我等你。”
***
在案子的调查渐渐陷入绝望的同时,张进的情绪也越来越低落。他再也不问我有没有进展了,话更少了,脾气也不闹了。他好像对所有的事情都再提不起兴趣,唯有医生告诉他很快就能借助拐杖下床活动时,他的眼里才有了些许光泽。
长时间没有活动,张进的右腿虽然健全也变得有些僵,第一次尝试拐杖时很难使上劲,差点没站稳。
他终于拿到拐杖时,望着拐杖的神情十分复杂。这样一件看起来毫无生气的合金制品,从此将成为他形影不离的伙伴。
看张进摇摇晃晃的,我伸手想去扶一把,却被他一把推开:“走开!”
他一脸铁青,对自己没站稳很不满意。
苏也安慰道:“刚开始不适应很正常,练习练习就好了,别担心。”
张进没理她,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挪到病房外。我和苏也没有再试图帮忙,而是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顺着走廊,朝着天台的方向缓缓挪步。
“别跟着我。”张进突然停下脚步,冷冷地说。
“你要去哪儿啊?”苏也问。
“屋里太闷,上天台吹吹风。”他答。
“活动活动就行了,少待一会儿就回来吧,慢慢再加大运动量。”
“知道。”
那天,天气阴沉沉的,外面刮着秋风,有一些凉意。我和苏也静静看着张进一步步艰难地走到天台门口,又自己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今天状态还不错,适应得很快。看起来上肢力量足够,以后应该能走得更自然些。”苏也给予了肯定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