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我和雅林都呆在卧室里,易轲的电话如期而至。
“怎么又打来了。”我故意抱怨。
“还是下午那个人?”
“好像是。”
“肯定是有事要找你。”
我显得很不情愿地接通了电话,而易轲就在电话里,把我事先编好的故事讲了一遍:“今天我们收到了一封进哥的来信,封面上写的收件人是你,却寄到酒吧来了。现在信在我这里,等你来开封。”
易轲说的,雅林也听见了,我挂完电话后她便叫我赶快去取信。
我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这次一定把苏也的事处理好,然后,再也不骗她了。
翌日清晨,临走前,雅林陪我到车库,送我上车。
“天黑之前我一定回来。”我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
“嗯,我等你。”
***
易轲给了我一个陌生的地址,那地方在一个深深的巷子里面。我把车停在外面的大路上后,走进了巷子。
那巷子虽窄,但两侧全都是一家挨一家的门店,全是什么理发的、按摩的、洗脚的之流,那些乌烟瘴气的招牌和五颜六色的灯饰,□□裸地彰显着这里的氛围——一处藏在市井深处的红灯区。
这种地方我并不完全陌生,从前圈子里的人没少光顾过,张进更是对这类场合了如指掌。可我印象中,易轲虽然一身痞子气,不学无术又好吃懒做,却是真不会对这种地方流连忘返。他为何突然把我叫来此处,难道同苏也有关?
我找到易轲时,他正坐在一个拐角处的台阶上,垂头丧气地叼着根烟,一头黄毛乱糟糟地耷下来,全身上下都透着落寞。他看到我,也不急着开口,瞅了我一眼,又把头低下去,接着抽烟。
抽完了一根,他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缓缓站起身,沙哑着嗓音对我说了句:“你来了。”
从未见过易轲这副样子,之前找不见苏也时他是失魂落魄,却不是现在这样茫然无措。他被苏也拒绝过无数次,但每一次,都像条百折不挠的虫子,固执地坚信着总有一天能追到她。但此刻,他眼中出现了绝望。
“苏也呢?”我问。
他站着的姿势有些呆,喃喃地念叨了一句:“苏也……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苏也了……”
我默了几秒,低声问:“你在这里找到她的?”
“不是我找到她的。”他低头盯着地上还在冒烟的烟头,“是一哥们儿来这儿寻乐子,遇上一个眼熟的小姐,后来想起来是跟我们一起玩儿过的苏也,就告诉我了。”
“你是说,苏也在……在这里……”尽管已经猜到,但听易轲说出来,还是不可思议。
他不说话,默认了。
“那你去找她了?”
他点点头。
“她见你了?”
“见是见了,但是……除了我知道那就是她本人以外,已经完全不认识她了……”
“你说她很不好,就是指这个?”
他一脸哀怨地望着我:“她都在这种地方当三陪了,还能好吗?我本来以为她已经不在平城,打听到她的老家,跑去那里找,结果连她家人都一直没她消息。她连家都不回,爹妈都不管,无论我怎么劝她回头,她都不听!她就像……就像明明还活着,却已经死了一样!”
我脑中忽闪出最后一次见到苏也的情形,那天,我扇了她一耳光。
“我说的话,她从来都不爱听。从头到尾,她心心念念的,只有你一个人。”易轲道,“可能只有你说的,她才会听进去了。我求你,你就想想办法,让原来的苏也回来吧!”
心爱之人在一夜之间变得面目全非,我知道是什么滋味。
我乐意帮他,只是,我还有说动苏也的能力吗?如果她已经变了个人,彻底抛弃了过去,那我这个曾经负她的人,不是一文不值了吗?
***
易轲把我带到一家叫“月行居”的店,说苏也就在这里,还告诉我,苏也在这家店里的名称叫“月季”。
月行居的老板是个打扮时髦的中年女人,易轲叫她钟姐。我说要见月季,钟姐以工作时间为由,要我付钱包下月季一整天的时间,才肯让人出来见我。我付了钱,钟姐就笑盈盈地把我带去二楼的包间。
易轲没有跟来,他漠然地对我点点头,转身离去了。
包间的陈设和酒店客房差不多,放着一张双人床,和配着茶几的沙发。
我站在窗前,将窗帘掀开一条缝,看向外面鲜有人流的小巷子,想象着若是到了夜晚,这里该有多热闹。
不一会儿,响起了敲门声,随即,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
我猜到该是苏也来了,想到她如今会是什么模样,心头不免有几分踌躇,面朝着窗外没有转回身去。
“帅哥,我是月季,这间房是你包的吗?”
熟悉的嗓音,伴随着陌生的语调,传进我耳朵——果真是苏也,如假包换。
我缓缓转过身去,背靠着窗台,微微咧开嘴角,似笑非笑: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