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雅林啊。我跟她说了,当晚廉河铭是怎么被下药的,还有你,这个唯一有可能阻止的人,都干了什么。”
“你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这是往雅林伤口上撒盐啊!
“我好奇呀,我想看看,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对你失望。要是她因此离开了你,那可就太有趣了。不过你放心,我跟她说的时候,已经支走了其他人,她要是不打算跟廉河铭告状,那廉河铭也不会知道。”
雅林怎么会因此离开我,她丝毫没变,我甚至都没察觉到,她已经知道了。
时至今日,怕是除了死亡,再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
这种情分,张进不曾经历,他还不懂。
“那她……说什么了吗?”我问。
“倒没说什么,但她哭了,哭得可伤心了。”他把“可”字故意吐得很重。
我搓了一下手心的汗,接着问:“那后来呢?你怎么放了她?”
“后来,我们一直等你的消息,等到晚上,医院打来电话说你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她就喜极而泣。当时那几个哥们儿都出去吃饭了,只有我看着她。她对我说:‘你现在,可以联系廉老板了。’
我知道,我已经成功地绑架了罗雅林,无论我向廉河铭要求什么,哪怕要他把命赔给我,他都会照做。但是你知道吗?看着罗雅林那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我意识到,她是自愿被我绑架的。她可以利用她的病逼我送她去医院,但她没有。她救了你,却没打算救自己。她是想让我如愿,利用她从廉河铭身上讨回公道。呵,利用你们对我的愧疚来复仇,之前做得到,但在知道了那些事后,心里就突然特别不是滋味儿。”
张进用拇指指着自己的左胸:“这里,这里有个什么东西堵着我,拦着我。我发现,我已经不想再拿她来威胁廉河铭了,我发现,我对她,下不了手了!我不是心软,只是突然觉得,我可能真的,做错了。你们,不是我的仇人。”
他冰凉的目光中,闪烁出一道微弱的光芒。而我的眼泪忽然盈满眼底,滑出了一行。
时隔半年,张进终于不恨我了,他的心终究不是铁做的,就算被仇恨侵蚀,也没有是非不认,黑白不分。
只是,他不再恨我的代价,却是给雅林带来了无尽的痛苦……
“我放走了罗雅林,连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他咧嘴一笑,“不过接下来,事情就变得更有趣了。漫天飞的报纸,报道的全都是罗雅林说给我们听的那些事。我没有告诉过别人,只可惜那天听见了的,不止我一人。那几个哥们儿跟着我出生入死,我放了罗雅林,就不能再威胁廉河铭,也就给不了他们好处了。他们本来就有意见,想不开拿这新闻去换些票子,也是情有可原。”
“你怎么确定,一定是他们说出去的?”
“你难道没发现,新闻的内容不全吗?罗雅林已经承认了廉河铭就是撞你的凶手,但新闻里却对此只字不提。因为我察觉到了他们要这么做,是我要他们保密的。事到如今,把廉河铭送进局子,已经不能让我满足了,我定要亲手让他尝尽苦果!而他们呢,也因为罗雅林亲口承诺,会让廉河铭给予补偿,就觉得这件事还是私了的好。于是他们对发出去的新闻做了过滤。”
张进斜眉一笑:“怎么样,很生气是吧?但他们都是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愿意跟随我的人,我可是不打算追查他们中任何一个的。你们要是气不过,就拿我开刀吧。”
我呼了一口气,平心静气地对他说:“张进,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们不会追究的。如果你想要补偿,尽管开口。”
他笑了一声:“这么大度?那我要是说,我不要补偿,还是要去找廉河铭报仇呢?你会怎么做?”
他逼问般的目光投在我身上,让我无处可躲。我嘴唇发僵,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好答就不用答。”他显得并不在意,“我就是告诉你,我不会改变主意,一定会去找廉河铭报仇,我只不过,不想再利用你们了。你可以帮着他们,没关系,我们各凭本事。”
我偏过头看向窗外雾蒙蒙的天,心头流过一股苦涩:“张进,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你知道……雅林的病吧?”
“……知道。”
“半年前,她大病过一场,踩在死亡线上近一个月。后来虽然好转了些,但是,她的时间……不会很多了……”我的眼泪又落下一行。
张进沉下了声音:“你想说什么?”
“那些事情曝光,廉河铭就已经崩溃了,已经是生不如死的状态。他现在天天躲着不敢出门,你也算是报仇了。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够,一定要去找他的话,我不会阻止你。我只求你……只求你,能不能等一等?雅林的日子不多了,廉河铭毕竟是她生父,我实在是……不想她再受伤害了……”
我止不住哽咽:“所以我求你,能不能先等一等,等以后……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