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微之收回手,业火熄灭,一滴汗珠从发间落下。
“你们俩师徒,修养个两月,应该就能恢复个七七八八。”谢微之将微微有些颤抖的手背在身后,“下回,别再这么作死了。”
床榻上的谢无缓缓坐起身:“你身上阿修罗族血脉,是如何觉醒。”
以她血脉之稀薄,应当全然没有觉醒的可能。否则,也不会在施展业火红莲之后,受反噬金丹破碎。
“这便不用师尊操心了。”谢微之的侧脸有些冷硬,说出这句话的语气带着一股冷意。
房中的气氛一时冷了下来,便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应声响起少女清脆的嗓音:“师姐,今早来了峰上来了好多其他几脉的弟子,都说要拜访大师姐呢!”
拜访她?谢微之挑了挑眉。
十日后,谢微之躲在演武场一棵高树上,手中握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酒瓶,有一口没一口地啜饮。
这几日以来,当年在浮月城受过谢微之恩惠的各脉弟子,除了意外身陨,尽数回了太衍宗上门拜访。
谢微之刚开始还能耐着性子与他们寒暄一番,多过几日,便觉得无趣得紧。干脆将所有来访之事都推给云鸾和谢明明,自己躲了出去。
原本谢微之对修为境界已无执念,可如今为了解决谢无和谢明明身上的因果之力,强行突破化神,才察觉,她的记忆,恐怕出了一点问题。
她进入虚空之后的记忆,在回到修真界后,大约是因天道规则限制,被模糊了许多。
谢微之只记得,她在虚空业火之中煎熬两百年,骨肉尽化,只留一点神光,最后浴火重生,撕破虚空回到修真界。
她只记得这些,旁的,就再也没有了。
虚空之中,荒芜幽深,没有任何活物,的确不该有其他了。
可…谢微之直觉,在虚空之中,在业火之中,还有别的…还有什么,被她忘了…
脑中一片空白,谢微之想不起来,那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那不过是她的错觉。
谢微之握着酒瓶的手紧了紧,真的只是错觉么。
她将右手覆在双眼上。
她总会知道的,总有一日,她都会知道。
“天道,也休想摆布我。”谢微之张开手,一缕光正好透过树叶间隙,落在她掌心。
她合手,拢住了这缕光。
算起来,她回太衍宗已经十数日,该看的人也看了,该办的事,似乎也办了,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素白裙袂落在树干上,谢微之垂着腿,姿态潇洒。
“谢十七,你的伤养好了?”几个原在演武场上的弟子似乎不怀好意地围上向这处走来的少年。
谢微之看了一眼他们袖口徽记,是云中一脉的弟子。
她不知想到什么,轻啧一声。
被云中弟子围住的,正是那日司命峰上鼻青脸肿的少年,十七。
他是云鸾做主收在司命门下的弟子,与同门相比天赋很是寻常。
太衍宗有个规矩,若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拜入六脉之后,便有师尊亲自为其取名。名字对于修士来说,有特殊的意义。
十七是云鸾取的名字,她实在不会取名,由她收入司命的弟子,依她的意思,便从四五六七开始排序,十七便是云鸾纳入司命门下的第十三个弟子。
但司命峰没有谢十一,司命峰的十一,永远只会是云鸾的师姐。
云鸾在用她的方式记住谢微之。
十七看着围上来的云中弟子,抿了抿唇,俯身拜下:“十七,见过各位师兄。”
有一人抬手拍了拍十七的肩膀,调笑道:“几日不见,师弟都是懂了礼数,看来上次那顿打,没白挨。”
说完,几个人齐齐大笑起来。
演武场上也有许多其他弟子,却都只是冷淡旁观。
毕竟,他们又不是司命弟子,如何要管这闲事。何况太衍宗,乃至修真界,都是强者为尊。
十七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没有说话。
他的修为比不过眼前这几人,能做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忍字。
十七被云中这几名弟子欺负也不是第一回 了,他们屡屡向他提起比斗,为的不过是他手中每月发下的灵石丹药。
这行径称得上无耻之尤,但谁叫司命一脉势弱,便是弟子受了委屈,也不见身为令主的谢无出面,每回只有一个元婴期的云鸾来找场子。
久而久之,有些人行事便越发放肆起来。
十七等弟子知道云鸾不易,每次受了欺辱也都默默忍下,不愿叫她与其他几脉师兄师姐对上。
“师弟这是不服气?”云中弟子轻佻地拍拍他的脸,“若是不服气,我们再来斗一场,如何?只是师弟,还拿不拿得出做彩头的灵石?”
十七咬着牙,没有答话。
见他脊梁笔直,旁边一人冷哼一声,一脚踹在他膝弯,十七猝不及防,单腿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