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师傅,您不是第一次当镖师吗?”
“崔嵬!你……”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塞外风光如画,几声旅人的言语,打破了往日的孤寂。
古道上,一队镖客缓缓而行。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牵马的少年,其容貌如玉,十八九岁的样子。少年名叫“崔嵬”,蜀地剑阁人氏,是个不第的举子。因没了回乡的盘缠,他便做了京城一家镖局的趟子手,没想到第一趟镖就要远赴昆仑。
这趟镖,共有两名镖师、一个趟子手。这趟子手是崔嵬,镖师一个叫做陈三,一个唤作陈桂。“飞天雉”陈三在镖行干了二十多年,是个经验丰富的老镖客,这趟镖便以他为首。陈桂则是个小姑娘,她十四岁时就当上了九品镖师,是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塞外风沙如火,热浪扑面。崔嵬忍不住想要解下脖子上的红巾,谁知他刚扯松了些,便被一声怒吼喝止了。
“混账小子!没规没矩的!你可知那脖子上的赤巾代表着什么吗?”镖师陈三厉声道,“它象征着赤胆忠心、满腔热血,它时刻提醒着你要勇敢保镖,绝不能忘记‘效忠镖局’的誓言……”
杂衣赤巾,正是趟子手的标志,也是表明镖客等级的符号。本朝开国以来,镖局收归官有,原本是江湖草莽的镖师,都上了庙堂,由兵部统一管理。镖客分为上、中、下三品,上品为总镖头,中品为镖头,下品为镖师,每一品又细分三等,共九个品级。而这趟子手,只是未入流的镖客。
陈三老生常谈,崔嵬打着哈欠,漫不经心地听着。他还不知道,这江湖上的“忠义”多半是要靠嘴说的。
陈桂胯下白驹临风长嘶。陈桂忽然紧张了起来,她那比霜雪更白的俏脸上,已渗出了晶莹的汗珠,有如美玉生清露。
“陈师傅,小崔,好像有什么人来了!”陈桂握紧手中宝剑,小心说道。
青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老镖师陈三拍了拍身上的熟铜甲胄,笑道:“小丫头终归是小丫头,没见过世面,不像我这第七品的高级镖师!哈哈……”
青衫铜甲,正是镖师的标准行头。陈三的左肩上系着三条红带,代表他是第七品(下上品)的镖师。陈桂的右肩上挂了一条红绸,表示她是第九品(下下品)的镖师。那陈三当了二十余年的趟子手,今年才考上了镖师的功名;他至今已成功押运了两百多趟镖,早累积下不小的功绩,兵部评定职称时,便给了他第七品的位子。而陈桂虽在四年前就以优异的成绩获得了镖师的资格,但她这几年来做的都是些记室之类的文职工作,没走过几趟镖,因此她一直是下下品的镖师。
四面黑云翻滚,八方烟沙卷地。左面人潮如泉涌,右边黑影似蜂拥。左面千狼哭嚎,铁骑奔腾,扬起万丈烟尘;右边百蟒吐信,嘶声绕耳,摧残三人心志。崔嵬的镖队被狼群和蟒蛇左右包抄,围了起来。
崔嵬所在的镖局叫“陈家镖局”,是他们总镖头和刑部尚书、刑部侍郎等人合开的。天下无非“规矩”二字,聪明的老响马们,不论有多大的江湖势力,也绝对不会碰陈家镖局的镖车一下。若有那不开眼的强人,劫了局子里的镖,总不免被那两位刑部的“阎王爷”揪出,以酷刑折磨,最后非死即残。因此,陈三等老镖客捧着“陈家镖局”的镖旗,纵横中原数十载,也难碰到一个剪径的毛贼。不想今日刚到塞外,他们便遇着了这么一大群受人驱使的猛兽,着实教人心惊。
“小鬼、小桂!你们快守住镖车的左边!右边由我来管!”陈三发号施令道。
“小鬼”说的就是崔嵬。他听多了“白字先生”陈三的教诲,心里自然清楚。崔嵬和陈桂二人赶紧拔出武器,并排护住镖车的左侧。
这次的镖车是一顶豪华的轿子,可见他们保的是“人镖”。轿子内,不知坐着什么样的人物?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崔嵬他们都还没吃晚饭,此刻又要绷紧了神经,时刻注意着周围猛兽的动向。等到崔嵬他们又饿又累的时候,便是强人进攻的最佳时机。
月光未明,狼群的眼睛却暴着青光。向嚎声处望去,隐约能看到一排排银白色的獠牙。腥风扑面,恶狼血盆口中的气味教人作呕,令人胆寒。
沙地上响起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压得崔嵬喘不过气来。他一个读书人,何曾见过这么多吃人的猛兽。
陈桂的脖子上戴着一颗夜明珠,崔嵬看见这黑暗中的一点光明,才想起自己该做的事来。
“嚯”的一声,周围亮了起来。不知何时,崔嵬摸出火折子,他飞快地点起了几根火把,插在镖车的四周。
刚才的黑暗让人害怕。此刻火光照在对面狼群的身上,崔嵬和陈桂却更加害怕了。
站在狼群最前面的,是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类人”。他身穿青袍,约有一丈高,最可怕的是他的头。
“狼首人身!世间竟真有这样的……”陈桂自语道。她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啊!你……”镖车的右面,也传来了陈三的惊呼声。想必他也看到什么奇怪的生物。
那狼首人身的人狼一被火光照到,马上条件反射般的捂住了自己的脸,随即又低声怪嚎了几声。他身后的狼群听了,纷纷放下早已准备奔跑冲刺的后蹄。它们好像打算暂时放弃进攻了。
砂石扬尘,如龙吸土。几处沙丘响动,有如巨神移山一般。只见群狼都蜷缩了起来,垂首悲鸣,好像受到什么大的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