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高秋梧接着我的话往下说,凶手把毒下在了那罐可可粉中,事后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又将剩余的可可粉都倒掉。化龙丹根据老年人回忆起来,本身是褐色的粉末,和可可的颜色很接近,而且可可也正好是苦的,所以没人感觉得出来。他一定在事先了解到虎姑晚上会煮飞龙汤,里面的某种药材正好是化龙丹的药引子,才想出了这个杀人方案。只要喝了可可又喝了汤的人,就必死无疑!
这么说,他要杀的人,不是一个,而是很多?可一口气让这么多人中毒,岂不更容易引人怀疑?”
我问。
不!他只想让三个人中毒,就是习惯在下午喝可可的人!
可万一有人只喝了可可却不喝汤,结果还是会中毒,那他的心机不是白费了吗?
凶手不会那么笨。我们喝可可的时候,他为了以防万一,一定也在暗中观察,随时准备着应对各种变化。
这些推理拼凑起来,让我怀疑起了一个人……岳夫人!你说,岳夫人在下午喝可可的习惯,应该有很长时间了吧?
是啊,按照虎姑回忆起来,有二十多年了。
那为什么偏偏在那天没喝呢?岳兰月是因为忙着在岳宅找地道,没时间喝可可,可岳夫人真的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不喝的吗?而且,是岳夫人叫虎姑煮的飞龙汤……
你这么说也有一定的道理。但如果凶手真是岳夫人,虎姑多少应该知道些什么吧?凭虎姑对岳夫人的忠心,会说出可可的事吗?高秋梧反驳道,那高秋梧你,猜测出凶手了吗?
律师和警察都注重证据,既然于队长他还是无法确定,因为很多人都值得怀疑,那么我在他没有证据指出谁是真凶前,不会贸然说什么的……其实你说得对,凶手那么狡猾,肯定没这么轻易就暴露出自己的身份。之前于队长所说的每一起谋杀都是这样,我们能猜到他的作案过程,却猜不出他的杀人动机,更猜不出他究竟是谁!
如果真的是穆彤彤,你真的是猜不出来还是粉饰太平?
你不要沮丧,至少我们了解到一点,把我的沉默片刻误认为沮丧,高秋梧安慰我道,他对岳宅里每个人的生活习惯都了如指掌,他一定在暗中观察我们很久了……
暗中……”
我轻念着,突然对高秋梧说,”我们现在就去地下室,打开那扇门,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我知道,你认为岳紫极口中的那个白衣女孩子是岳红绪,或者你怀疑穆彤彤没有销声匿迹,一直躲在了岳宅里,对吗?
“我亲眼在岳宅的庭院里见过穆彤彤,那绝不是我的幻觉!”
我口气坚定。
好吧,我拿你的倔脾气实在是没办法!就算是刀山火海,我都陪你去!高秋梧掷地有声的说。看不出半点为难……我在心底叹气,看不出的危险才防不胜防呀。
夜深人静的时候,三步并作两步,我俩上了二楼。我径直走进亮着灯的主卧,掀起床帷,没有人!岳夫人不知所终,而雕花大床侧果然镂刻着五朵金色的梅花。紧跟在我身侧的高秋梧一直四处张望,这会儿留意到我过于直接的动作,后退了一步,眯着眼睛看着我:水月,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呀?
我看到他的神情充满警惕,双拳握紧,知道他起疑心了,连忙解释:”我不熟悉,但有人告诉过我。
谁告诉你的?还有人来过这房子?高秋梧不信,你有什么事在骗我吧?
如果我对岳家有所图,就不会一直劝你早点离开龙潭村。这句话起了效果,高秋梧松开了双拳,讪讪地说:这里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他一笑,还了一拳,说,现在我们干什么?
跟我来。”
我伸出手指按了第二朵、第四朵梅花,一阵细微的机关咔嚓声,床缓缓地抬高,地板上露出一洞,一道窄窄的台阶向下,我跳了下去,高秋梧迟疑片刻,也跟了进来。台阶里很暗,我一边走一边数,五十级时停下,伸手摸到门把,拧开,炽白的灯光刺花了眼。
高秋梧打开手电筒,往门后边照了照,那微弱的光线,只射出了几米,就被黑暗吞噬。我们依稀看到,那是一条很长很长的甬道。没有鼠群、没有断层,只有我之前来过的密室。现在我也分不清,上次看到的哪些是幻境,哪些是真实。
这里看起来像是个手术室。高秋梧迫不及待地发表了意见。确实如此,跟我们去过的军区总院的手术室很像,不过器械老旧。我想起老报纸有人提过,抗战中,岳家曾委托人从外面运了大量器械到这里,估计有意将手术室迁到这里,看来这地下室经过一番修缮,准备用做手术室的。可是这手术室未免修得过于隐秘了,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转念一想,可能后来别人改造过。
桌子上一溜的小型迷宫泵。手机那一头,遥控指挥的石苓人说这种类型的迷宫泵我经常接触,首都大学生科院的实验室里有大量这类小型迷宫泵,专门供蜘蛛、海狸鼠等小动物使用。但这里迷宫泵比生科院里的迷宫泵更复杂,不知道受测的动物如何走出?我想起岳家的布置,隐隐明白了一点。推开厚重的门,前方是一片黑暗,潮湿阴腐的空气如洪水猛兽般朝高秋梧和我扑来。
高秋梧先走进去,他轻轻对我说,进来吧。
我刚朝里迈去,就感到自己被一阵刺入心骨的阴凉淹没,是那种,像沉睡在地底几千年的,阴阴的凉……高秋梧在这时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很奇妙的,我感觉周围的空气顿时都变得温暖起来。手电柔和的光芒,映出他雕像般英俊的面容,他的眼睛深邃迷人,我的心跳在持续加快中。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高秋梧戏谑地翘起嘴角,他口中温热的气息,带着淡淡的嗳味。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赶紧低下头从他掌中抽回自己的手,大步朝前走去。可没走几步,高秋梧便追了上来。
他笑着又握住我的手:别走这么快,地上全是些碎石子,小心摔倒。
甬道很窄,刚好只容得下两个人并排通过,两旁的墙上是打磨得平滑的石头,混合着硬邦邦的泥土。我们走了大约有五分钟,感觉是在走一条直线,并没有拐弯的外面。手机也没信号了。
这么长的暗门,是要通向哪里呀?”
我刚问完这句话,就听到我们的背后传来砰的响声。
是谁!高秋梧大吼一声,同时把我朝他拉近。并没有人回答我们,黑暗里顿时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手电的光亮只在我们周围形成一个黄晕的圆圈,像一把小小的鬼火,我们根本无法知道身后有什么人,准备做什么……
在原地站立了一会儿,察觉不到任何动静,高秋梧才决定继续往前走。但刚走出几步,他又大叫一声:不好!
怎么了?”
我全身上下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有人把门关上了!
什么门?
“我们进来的那扇密门!高秋梧拍拍脑袋,后悔没有在听到响声后马上跑回去。
没关系的,也许是风吹的呢……”
我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但我马上想到地下室怎么会有风呢?就算是有人关的门,我们知道暗道机关也可以再打开呀……就算他改了暗道机关,我们还可以找到另一个出口呀……
高秋梧看我越说越慌乱,赶忙收起凝重的表情,对我笑道:是啊,我们现在就要去找这条暗门的出口,看它通到哪里。
高秋梧……你说这暗门里不会有什么致人死命的机关吧?”
我觉得自己的手掌隐隐冒出了汗珠。
“我想不会,它应该只是岳家人祖辈设计出来,在突况下用来逃生的。高秋梧说着,身体前倾把我挡在后边,如果真的有,你看我中招了,比如被一支箭啊什么的刺到,你就赶紧往回跑,不要前进了,知道吗?
我看他严肃的样子,才真正感到恐惧起来:不会的,你不能中招,我的方向感很差,手机没信号,没有你,我找不到回去的路!
哈哈!这是一条直路,你怎么可能回不去?高秋梧大笑,发现我瞪着他,才知道我是认真的,水月,相信我,这里没什么机关,我们很快就能找到出口了。
看我有些生气了,高秋梧又说:水月,你知道我们现在走到什么外面了吗?我是说地上面的。
怎么?你知道?”
我吃惊地问,这暗门里黑漆漆的,他还能猜到上面是什么外面?
其实我跟你相反,从小我的方向感就很强。我在美国参加过几次野外生存比赛,都获奖了。高秋梧说,从刚刚我们一进来,我就在自己的心里画出了一个地图,看看我们在这里走过的路,相对应地上面的是什么外面……
那现在我们的上面是哪里?”
我暗暗佩服起他来。
应该过了龙潭村,现在我们正走在通往山林的那条小道上。
哦,我记得那里,再往前走还有一座山……对了,那座山不是岳家祖坟所在的山吗?”
我惊奇地叫道。
高秋梧点头:如果这条暗门一直没有拐弯,我们再走一刻钟,就可以到达那座山的山脚下了。而它旁边就是山林。
看来,你不只是方向感强,对龙潭的地形也很了解啊!”
我淡淡地说。同时在心里勾勒出路线图,和告诉高秋梧的不同,我的方向感其实不差,毕竟首都城的大街小巷……特别是西直门立交桥……也是和迷宫一般无二。
我想起了那一天,从山溪往西走,走在北岸并不太高的堤坝上,迎着扑面眯眼的风沙,一直到下午才见到另一条支溪。顺着这条支溪往上游走,但见两岸地势平坦、开阔,一望无际,像是小小的冲积平原;土肥草绿,林木茂盛。而群山在西北方波涛起伏,诱惑着我们前行。虽然两个人的腿都肿了,脚上也打了泡,但我们却很激昂——因为我终于有了感应,感到身体深处有一种力量在驱使着我往前走。
等等,两个人?我们明明是和岳家人一起去的啊!
我们往里走了一段路,到傍晚的时候,便走到一座高山前,而那条溪从那山脚下拐过山去,我们也沿溪走到山的另一边。没想这山背后却有着另一番不同的景象。我们发现自己爬到了半山腰,站的外面地势竟然那么高,往下是倾斜延伸的坡地,那里有一块块田地,一个个村舍,而在田地和村舍之间蔓生着一片片的野藤。虽然山下树木已经枯黄,这山里的野藤依然苍翠茂盛,蓊蓊郁郁,从山坡一直绿到山顶,远远望去,那枝叶繁密得撒土不漏的树丛,像是由山坳升起向山头涌动的云。
这是谁的记忆?
我已经断定,我现在见到的就是梦中的那座山,那座始终云雾缭绕的山——只是那座山在远处,而这座山被拉近了罢了。我们当然要往下走,要在山下无数的村舍中寻找最佳方位,直至找到梦中见到的那所房子,再从那儿看这座山,那样才会和梦里所见情景完全吻合。
又起雾了迷雾重重——实在地说,我心里除了害怕,有点异常的激昂,因为我知道这雾并不是无缘无故来的,按照顺理成章的发展,它会把我带到岳家的祖宅,就快要接近核心秘密了。岳红绪或者其他人,这个神秘莫测的人物也许会出现在我面前,确切地说会出现在我感知里。我盘算着见到她时,应该问些什么问题,才能尽数解开纠结在我心头的众多秘密。
我们往山坡下走,在野藤丛中穿梭,走一段便回头看一会儿,寻找着角度,寻找着方向,寻找着准确位置。我在前面走,某人在后面紧跟着,不停地问我,是不是问问?是不是向村里打听打听?我像是没听见似的,不管不顾地往前跑。我脑子里忽然想到向左,忽然想到向右,两条腿不自觉在走,完全是鬼使神差一般。跑过一个村舍,径直跑到山脚下,然后回过头看时,顿时怦然心动了。
我说:”我们找到了,就是这儿,跟我梦中见到的一样。
我说:”我突然心跳得厉害,不知为什么,老想哭。
我说:这山和山前的情景太熟了,就像我来过一样,啊!
我激动地说着,心里飞速地想着过去的梦,脑海里一连串出现很多画面。就像所有的人回到家乡都会想起原先的生活一样,这个外面引起了我的回忆,我感到内心泛起了近乡情怯的悸动——既特别熟悉,又有点陌生,既感到温馨,又有些苦涩。我眯上眼遐思,近乡情怯!不,为什么,我本不属于这里,为什么会近乡情怯,这到底是谁的记忆!
我们在沉默中走到了暗门的尽头,前面是一间密室,有岳宅的一半那么大。高秋梧用手电筒照了照四周。发现有一个石阶通往上面,而上面有一道石门。
奇怪,这里应该是山脚下了,什么外面会突然冒出一个石门又不容易被人发现呢?”
我自言自语着。
坟墓。高秋梧突然说出这两个字,吓了我一跳,你看这密室的顶部,是拱形的,只有坟墓才会是这种形状吧?我记得这座山的上半部分是岳家祖坟,山脚下杂草丛生?如果有荒坟鬼火也无人知晓!“
你是说,岳家祖辈把暗门的出口处做成一个空心的坟墓,而坟墓的墓碑就是暗门石门?我豁然顿悟,这个设计真的很巧妙,任何人都不会随意靠近一座坟墓的,而盗墓贼发现是一座空的坟墓没有油水,更想不到它下面有一条通往岳宅的暗门。
是啊,坟山下面有坟墓是很正常的事,我想平时不会有人在这里逗留的。好了,水月,我们上去把那个石门打开,看看我的推测是不是准确。
然而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当我们走上去时,才发现那个石门根本打不开!
这是怎么回事?”
我问道。
怎么会这样?你看,这石门原来设计的结构,明明是可以活动的,应该很轻易就能推开了啊……高秋梧用力推了几次,石门都纹丝不动。
他又观察了半天,才望着我很认真地说:水月,我们无法从这里出去了,因为有人在外边用一块巨石顶住了门。我们手上没有任何工具,要想推开这扇门,简直比登天还难。
高秋梧牵着我往回走,这次他脸上的表情没那么轻松了。
你说,那块石头是有人故意堵在门外的吗?”
我问。
嗯。我想是最近才被人堵上去的。高秋梧说,看来,他早就知道我们会到这里来,所以事先做了充足的准备,想把我们困在这里。
那么,我们就算回头,也没有用啊。他刚刚在我们进来时,把暗道机关关上了,肯定也修改了暗道机关,我们也打不开那扇门啊。哪怕是石苓人也没办法吧,要拆除机关除非是暴力破解,需要对岳家大搜查,对这种海外侨胞动手虚影的手续可不是简单的搜查令,何况查无实据。
总得试试。高秋梧抿着唇,他脸上浮现出我从未见过的焦虑表情。
正如高秋梧所说的那样,暗道机关果然开不了了,真的有人想把我们困在里面。
该死的!高秋梧低骂了一声,我暗暗叫苦,高秋梧想到的那些问题我也想到了,现在应该是傍晚了,我们的肚子都饿了,手机没信号,电筒的电量最多还可以维持一两个小时。还有,暗门虽长可氧气却并不充分,如果我们无法从这里出去,最终也只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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