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游宫的客人们正在兴头上,估计还要热闹几天,菩提给崽崽们留了课业,叫他们自己学习,广林也把徒弟们丢到悟空这里来,叫小师叔帮忙照看,大家就在小猴儿的屋子里摆上桌案,齐齐地咬着笔头做功课。
六耳觉得,碧游宫的日子总是很快乐的,只要别叫他捉着毛笔写大字!
他本就是最自由散漫的猴子出身,为了自己小命着想,能日日勤加修炼,就已经很了不得了,但是规规矩矩跪坐在桌案前面,提着毛笔写大字?
这个属实有点难为猴子了!
他又不是小灵猴,人家自幼有哥哥姐姐带着,学毛笔字,练的是童子功,如今一手毛笔字写出来,别有风骨。
六耳这洪荒里打滚儿,俗世里挣命的猕猴,哪里这么文雅过?
虽在元始天尊膝下求学时,也叫天尊看着,学了几日经文雅言,在沙盘里拿着树枝也划拉过几笔,但是这书法一词,真是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球球躲在床上,挤在穷奇大猫热嘟嘟的胖肚皮下面,两人的小呼噜一起打得山响的时候,六耳在写大字。
丹参和红草把经文背熟了,去小师叔那里被考教的时候,六耳在写大字。
大家都又快又好地做完了功课,就连胖烈烈都熟练地掌握了龙族的一个基本小技巧,成功地在屋子里招出了一朵带着闪电的小乌云,然后齐齐地跑出去玩儿雪的时候,六耳还在写大字。
悟空本来想留下来陪着小师侄的,六耳不好意思地挠挠腮帮,小师叔,你别看着我啦,你越看我,我越写不好
悟空瞧瞧小师侄新写的两个字,都写错被他给涂掉了,便很是体贴地道,那自在你慢慢写,不着急嗷,等写完了去喊我就行。
六耳点点头,清瘦的脸上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来,嗯!
小猴儿没走,趴在六耳耳边小声儿地道,要不要我把穷奇哥哥和球球撵出去?
六耳赶紧摇摇头,没事哒,他们不影响我!
那好吧~
小猴儿起身走掉了,到了门口,还回身趴在门框上,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来,冲六耳挥了挥手,很认真地嘱咐道,自在,口渴就喝水,饿了就吃东西,你身后的桌案上什么都有!
清瘦的小男孩儿笑眯了眼,小师叔,我知道啦!
因为胡自在长得过于瘦小,现在碧游宫的师叔和他师兄们,还有后厨的嬢嬢们,特别致力于喂他吃东西。
悟空也没例外。
等外间关门的声音传来,六耳的肩膀才垮了下来,他用左手揉了揉僵硬酸痛的右胳膊和肩膀,歪了歪头,活动一下脖颈,又回身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摆放得满满登登的桌子,这才在桌案前重新坐好,又开始提起毛笔,一笔一划地写起大字来。
不管外面嬉笑打闹的声音如何热闹,也不管床上那俩睡得如何香甜,六耳都没走神分心过。
胖烈烈重新又做了一条雪龙,还在下面拿板子写了一行大字,穷奇和敖春不许碰触!
小狮子很担心地道,那要是别人也来摸怎么办呀?
烈烈你干脆把名字划掉,只写不许碰触算了。
小胖龙嘟着嘴巴道,别人不会像我哥那样没轻没重,也不会像穷奇那么粗鲁嘛!
你看悟空力气也很大,他也摸了我的雪龙,还不是没事?
悟空给出主意道,烈烈哥哥,你干脆把它冻起来吧,冻得结结实实的,不就不怕碰了?
小胖龙眼睛一亮,好主意!
只是我冰冻术用的不大好,悟空,你从前用的那个冰封,不是很熟练嘛,你帮我冻吧?
小猴儿挠挠脑壳,迟疑地道,那个不行的吧,冰封要有水才可以
雪人干巴巴的,没有水,他没法子施法呀!
小胖龙无奈,只好自己化为原形,先从小不丁点儿的雪球开始练习冰冻术。
只冻了一层脆壳,里面全都是散花了的雪粉,拿起雪球轻轻一捏,就一下子裂开的;里面冻得结结实实,但是只有鸽子蛋那么大的一小块儿,外面的雪都化作雪粒子散落了的;全部化为散碎雪粉的
试了半晌,六耳都拿着自己写的大字来找小师叔批阅了,胖烈烈的冰冻术,依旧还是个二把刀
胖烈烈颓然地选择了放弃:他就说他还小,驾驭不了那么厉害的法术嘛!
不过晚上的时候,跟哥哥住一起的小胖龙,还是很努力地在睡梦中,给敖春睡觉的大水缸,发动了一记非常成功的冰冻术。
敖春给冻到海水里了。
胖烈烈一大早醒了才发现,旁边缸里的哥哥成了冰冻大海鲜,连忙慌里慌张的来悟空院子里喊人,结果大家又都知道了,齐齐跑来看热闹。
银色的小龙一米多长,盘在水缸里,从上面望下去,被东升的朝阳一照,还挺好看的,荧光闪烁,跟冰雕似的。
胖烈烈哭成了小花脸,我哥不会冻死了吧?
穷奇一撸袖子,等我把缸砸碎了救他出来!
大家一起扑上去把他拦住了:手下留龙啊这位壮士!
当初对付红孩儿的时候,小猴儿只会冰封却不会解冻,结果过后叫师父给训练得很惨,如今早就会化冰了,趁着大家把穷奇拉开的功夫,悟空掐了个法诀,一点水缸里的冰面,小奶音轻斥一声,化!
敖春冒着泡就浮上来了:咕嘟嘟
胖烈烈站在凳子上,趴在缸沿儿嚎啕大哭,哥你不要死呀!
小混球,你就不能盼着哥哥点儿好。
敖烈奄奄一息地想。
日子热热闹闹的过,想从菩提这里打探一下灵山如今是什么情形的神仙们,和十分想往碧游宫塞幼崽的妖王们,失落也好,心满意足也罢,足足在碧游宫待了小半个月才依次离去。
最后一个走的,还是镇元大仙,拉着菩提的手泪眼朦胧,道兄,我这心里,还是不托底啊你能不能给我个准话,他们到底咋样了?
不能。
菩提一摊手,兄弟,你这就难为我了!我又不是如来,哪里知道以后能如何呢?
再等等啊,耐心些,左右凡人寿命就那么多,那取经人如今也四十多奔五十岁了的人了,寿数能有几何?撑死活他一百二十岁!
难道七八十年你还等不得嘛?
镇元一下就哭出声来,我等不得还要那么久啊?那日子还有没有盼头了!
菩提头疼不已地把人给哄走了,之后镇元便一个月一封信,与菩提大吐口水。
老祖都担心累着五庄观的鹤童:这每日里哪有那么多话要说?这可厚一沓子,鹤童要飞过两个大洲,一个南海,还得叼着这么沉的信,累死了!
好在春暖花开的时候,紫霄宫的老道祖告诉了菩提一个消息,南瞻部洲东土的皇帝,薨逝了。
菩提一愣,掐指算了算,这离取经人回到故土,才过了四五年时间吧!?
鸿钧道祖点点头,正是,刚巧满了五年时光。
菩提呵呵笑道,这么说来,他运道还算不错。那新皇帝,可大赦天下了?
老道祖点点头,小皇帝是个孝子,性情软弱善良,取经人已经被放出来了。
菩提叹息一声,好半晌才道,这如来,多番绸缪,也终于叫他得势。
鸿钧道祖知道菩提这肯定是又想起自己的过往来了,恐他又沉浸于封神旧事的伤痛之中无法自拔,便与小徒弟道,取经人既然出了牢狱,必定要在东土传道,到时候天道可能有异象,你还是带着悟空,来紫霄宫住些时日吧!?
菩提想了想,异象不异象的,我倒是不在乎!我怕的是镇元来我这里哭,老师您等着,我这就带着孩子们出门去!
鸿钧道祖心说,管他什么理由呢,能回来就比什么都强啊!
只要取经完事儿,悟空这场劫难就算过去了,哪怕如今看着怂一点儿,孩子安全就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