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跃突然插嘴道:“方姐,你在和不认识的长辈沟通时会有心理压力吗?”
“方姐怕什么!”关倩接口道,“方姐和谁都能聊得来,而且她温柔有条理的态度特别能收获别人的好感和信任,一下子就能打开社交局面了。”
沈跃听了一脸认同:“是啊,我现在越来越能体会与人良性沟通是种多么重要的技能了,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好的话,根本没法走近案主的心里。”
关倩笑话道:“所以你要学的还多着呢!”她见沈跃向自己竖起了眉毛,又加了句,“当然我也是……一起向方姐学习。”
方晚晴无奈地摇了摇头,发出两声干笑:“还好、还好。”
好像身边人对她总有个误解,认为她是一个愿意倾听别人心事的知心大姐姐,其实从内心来说她是非常抗拒去主动接触陌生人的,她不爱凑热闹,也不喜欢社交,只想待在小小的办公桌前做好自己的事情,然后谁都别来打扰。
但范老师已经给出了具体的督导意见,她只能遵照去办。
隔天,方晚晴给吕建安的母亲打了通电话,在一开始自报家门的时候对方并不能理解什么叫“第三方公益机构”、“助学项目”、以及“社会工作者”的身份,为了能顺利展开对话,她干脆不多解释,直接说自己是和校方有关的工作人员。但这一表明立马引起了吕妈妈的愤怒,她说自己的丈夫已经被气的住了院,她也把家里的两套房子都卖了,损失不可估量。她认定自己的儿子会屡次闯下大祸是因为学校管教无方的后果,她现在苦于要照顾病人无暇分身,等她丈夫的病情稳定后她一定要来学校讨个公道,学校必须要给予她家相应的补偿。
这次通话里,方晚晴被认作校方代表首当其冲地挨了一顿责骂,她当时是很懵的,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一出戏,下意识也很想论辩回去,但出于岗位职责,她还是强自接下了对方的所有怒火和负能量,并反向做了安抚工作。
放下电话后的方晚晴一边平息着自己的情绪一边思索道:这次的经历是个提醒,说明社会工作这扇大门后还隐藏着许多人情历练,不亚于新闻里报道的班主任和熊家长、医生和医闹患者、基层公务员和不讲理的居民……她过去只看到服务对象弱势的一面,却没想过只要是人,就会有复杂的人性,而这份工作的核心内容就是与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并且还得带着岗位职责去打交道,她如果继续做下去,势必会深入领教到人性中酸甜苦辣的每一面……真不是那么好应对的!
想要离职的念头再一次占据了方晚晴的大脑,但时间已进入四月,距离上回投递简历过去了两周有余,她却没收到任何一份面试回音。
这是什么情况?方晚晴疑惑道,照理来说每年的三、四月和九、十月都是企业招聘的黄金期,她也没有投递什么热门高薪岗位,怎么会毫无动静呢?
周末,方晚晴和几个关系不错的大学同学吃饭时也聊到了跳槽话题,其中一个刚去到新公司报道的同学正喜滋滋地发表着感言:“姐妹们,我总算可以按时回家吃妈妈烧的爱心饭了,新地方虽然钱少了点,但活也不多,关键是极少加班,不像我上家那个没人性的公司,平时就不说了,每到月底结账那几天最晚要加班到凌晨三四点,第二天还得接着九点去上班,我都怕自己随时会猝死……”
另一人道:“大公司就是业务忙,但我待的小公司神经病多,老板就是个大傻叉,根本没法沟通,整天都好心累……我也想跳槽了!”
方晚晴问了句:“找到下家了吗?”
对方回道:“是有两家联系我了,反正哪里都需要财务嘛,只要要求不高,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去哪里不是干呢!”她又发出了一声感叹,“哎,还是方方舒服啊,毕业就在政府机构上班,清闲又稳定,也没什么复杂的人际关系,真好!”
方晚晴低声说了句:“我们现在也开始忙了,领导要求变高了许多。”
对方笑道:“是吗?但再忙也忙不过企业吧,你们这种机构又没什么业绩压力,混混得了。”
方晚晴暗叹一声,不再多说什么,毕竟她大学毕业后就没从事过财务工作了,基本放弃了所学专业,所以无法体会她们的工作环境,而反过来说她们几个也完全不懂社会工作,是没法感同身受的。
不过这次闲聊却让她重新审视了自己,突然明白为什么会收不到面试回音了。这些年的工作经历并没有增长她的专业技能,只白长了她的岁数,如果站在企业的角度来看,一般的行政岗位本就没有什么入职门槛,那为何不招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或者已婚已育的女性呢?还免去了大龄未婚女性的生育成本……
所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是她最开始选择了一条偷懒的道路,自然也失去了竞争能力。政府机构确实是个保稳的铁饭碗,但这碗饭的味道却是不受控制的,一旦变味了,她也只能强自咽下,并没有换碗饭吃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