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令嘉来说,仅以容色论,宋贵妃堪称后宫妃嫔之首,即便是她亲婆婆公孙皇后,也要输她几分艳色。
只是这般美丽的宋贵妃却是衣裙简素,她神色淡淡地叫宫人送去见礼,便垂下眸,不再言语,很有些木头美人的意思。
宋贵妃之后便是生育了皇三子鲁王的张德妃,她面带笑容,看着要比宋贵妃温和许多,而在对上令嘉时,那份笑更是多了许多善意。和宋贵妃连在一起,到叫令嘉享受了一出冰火两重天。
令嘉对张德妃的态度倒是理解。
她和令嘉母亲张氏同是出自河间张氏。只是令嘉母亲是张氏的嫡脉嫡女,而德妃却只是旁支庶女,一姓而出,身份却是天差地别。令嘉母亲风光嫁与信国公做正妻,而德妃却因家族的前途,被送入当时还是一介亲王的皇帝后院,做了个没名没分的侍妾。
张氏在给女儿介绍宫中形势时,提起这个族妹,她默然许久,最后叹道:“出阁前,她的性子最是温柔,与我交好,但现在如何……我也说不好。”
宫门深深,亲缘皆断。
傅家手掌北疆兵权,张氏作为他妻子,不好与后宫妃嫔深交,尤其是有子的,而张德妃也知晓此事,故而两人的接触也只保留在宫宴上,偶尔对上的几个眼神。
张氏心里依旧记得少时那个害羞的小妹妹,但却已不敢叫女儿对她失了防心。
张德妃之后便是生育了皇四子越王的郑贤妃,郑贤妃出身荥阳郑氏,只是与张德妃相似,皆是旁支庶女出身。只是她的态度却不像张德妃那么友善。
她一双眸子在令嘉和燕王身上打量了一番,赞道:“这般俊俏登对的人物,我这辈子也就见过两次。亏得娘娘能得其一承欢膝下,当真是好运气。”
话是对着公孙皇后说的,称赞是冲着令嘉和燕王去的,但她的眼风却是飘向对面的宋贵妃,带着意有所指的讽意。
宋贵妃的独子楚王品貌不逊燕王,正是去年成的亲,一成亲就被皇帝下令就藩。
宋贵妃垂眸,对那眼风恍若未见,对那讽刺也是充耳不闻。
但宋贵妃所出的临川公主却没这么好脾气,笑着刺道:“德母妃羡慕母后,何不父皇求情,让四弟回来一趟,也好叫母妃一尝天伦之乐。”
郑贤妃拉下了脸。
越王在藩地数次游猎不避禾苗,被手下官员阻道劝谏,越王一怒之下就将这名官员打死。皇帝听说之后,一怒之下,削了越王手上的实职。此后更是拒了越王多次回京探视的请表。
所以,自越王十五就藩以来,郑贤妃十几年竟是没见过这个唯一的儿子一面。与她想比,贵妃德妃好歹四五年还能见一次儿子。
临川公主这话正戳在郑贤妃的痛处上。
郑贤妃虽然封号是“贤”,但脾气却不怎么贤,当即假笑道:“四郎不肖,被罚本是应该,我哪有那脸面去向官家求情。倒真羡慕宋姐姐,六郎贤明能干,手下官员皆是交口称赞,我之前还听着官家夸他‘不坠长兄贤名’呢。”
临川公主面露怒色,她也被戳到痛处了——她的胞弟楚王自幼就被皇帝出继给无子早逝的明烈太子,虽还养在膝下,但名分约束下,对着生母,都只能客客气气地叫一声“娘娘”。
想必临川公主的怒形于表,宋贵妃依旧面色淡淡,仿佛被提到的不是她的亲子。
临川公主正要反怼回去,却听首座一句:“够了。”
却见公孙皇后脸上的笑容已是淡下。
“二娘,贤妃是你长辈,长幼尊卑的道理都忘光了?”
临川公主面带不服,正欲反驳,却被身侧的宋贵妃在宽袖之下一把掐住了手。
这一下用足了力道。
“……是。”
最后,临川公主还是低了头。
公孙皇后又看向郑贤妃,皱着眉道:“阿郑,我知你心里有怨,但你和小辈置什么气。”
郑贤妃幽幽道:“圣人子女皆在身边,自然是好脾气。我却是个暴脾气的,只管自己快活,那管什么长辈小辈。”
她倏地起身,朝宋贵妃嘲讽一笑,甩袖而去。
宋贵妃漠然收回视线,恍若未见这一笑。
她知道贤妃是在嘲她软弱。
只是……她又能如何呢?
第26章 再见公主
令嘉目睹了一整出戏,只觉得真人真事,果然比书中所见精彩许多。
她忍不住瞥了燕王一眼,若是他往后也多纳几个,说不得也能给她往后的生活天天都想今天这般精彩。
贤妃甩手而去后,公孙皇后安慰地朝令嘉笑笑:“贤妃脾气一向如此,没什么坏心。”
众人脸色皆是自若,半点不见异样。
令嘉也只能跟着若无其事地笑笑,表示不以为意,又接着向温淑妃问安。
温淑妃说道:“果然是好人才。”
她笑语盈盈,半点没被之前这出插曲干扰到。
令嘉看得只觉眼前一亮。
温淑妃是四妃里最年轻的,双十又五,是皇帝前几年的新宠,生了皇帝幼女常山公主,破例在那些资历比她老的嫔妾之前,夺得四妃最后一席。许是因为年轻,温淑妃身上还带着一股朝气,像是清晨花瓣上的露珠,清新宜人。
贵德贤三妃容貌并不输于温淑妃多少,即使年长了,但因保养得宜,看着显不出多少,宋贵妃更是天生丽质。只是她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着衰败的气息,令人见了不觉暗自皱眉。
令嘉父兄不蓄姬妾,故而令嘉从未见过姬妾,自然也就不会明白,这种衰败的气息从后院里,那些被冷落的女人,在日复一日的清冷寂寞中滋生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