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殿下做到这个份上,哪里还有他拒绝的余地。
今年范阳的上元怕是别想好过了。
整个范阳府即将发生的鸡飞狗跳,令嘉并不知晓。
她只知此前在熙春楼前,不过一声爆裂的声响,她颈间一阵微小的刺痛,接着眼前一黑,她就晕了过去了。
她最后的一个念头就是麻药。
等令嘉再睁眼时,她正在一间暗黑无光的暗室里。
就躺在一张粗糙的软衾上,身上铺着一层薄被,被衾下就是硬邦邦的地面。
由此足见这处暗室连床都没有。
这样简陋的暗室,居然还要为她备出衾被,如此善待,可见这伙必有所求。
令嘉心中倒是松了松。
不怕有所求,只要有所求还有交易、拖延的余地。
令嘉摸了摸衣服,又摸了摸头发。
服饰未变且还算整齐。
她又摸了摸颈间,竟是没寻出那阵刺痛带来的伤口。
——用的是吹针。
她收回手放在鼻间闻了闻。
——有曼陀罗的香气。
以常规的曼陀罗用量,对她的效用不会超过半个时辰。她曾服用的优昙果能解百毒,但麻药却有些特殊。麻药仍能对她起效,但起效的时间会短许多。半个时辰用在上元这样拥挤的夜晚,肯定是不够出城的。
令嘉分析完自己的情况后,又闭上了眼作出一副昏迷的样子。
过了不知多久。一阵“咔咔”响起,一道门被打开,昏黄的灯光照近了这间暗室。
“城门被封,出不得城,燕王已调了亲兵入城搜城,过不了多久就要搜过来了。”一道衰老的女声响起。
“来了正好,替我传话,他若想要回他的王妃,就拿雪娘来换。”
“可燕王精兵在此,城外接应的人手恐是不够。”
“那便请七娘同我们游一趟卢龙。”男声话锋忽地转道:“就是不知七娘意下如何?”
说罢,他看向状似昏睡的令嘉,一副等其回答的模样。
这些高手的耳力还是该死的好。
令嘉无奈地睁开眼,然后毫无意外地见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眸。
耶律齐。
耶律齐的身侧是一个提着油灯的五十余岁的妇人。
令嘉打量了这个妇人几眼,思索了片刻,认了出来:“你是卫姑!”
曾是耶律齐母亲段慕慈身边服侍的卫姑冲令嘉点头,道:“许久未见了,七娘子。”
令嘉问道:“你如此行事,可对得起姑祖母?”
当年段慕慈自尽后,她身边的人能免受牵连,尽是托了段老夫人的庇护。
卫姑从容应道:“老夫人确实和善,只是下仆的主子从来只得大娘子一个。”
卫姑口中的大娘子指的便是耶律齐母亲。
令嘉蹙起眉,隐有疑惑。
“卫姑,你去准备吧。”耶律齐插入她们的对话,“我来应付她。”
卫姑应是,默默将那盏油灯留下,退出了暗室。
两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还是令嘉先打破的沉默,“你想拿我换雪娘?”
“上次你见我还喊打喊杀的,这又知道雪娘的事?”耶律齐挑了挑眉。
“若非上次对你喊打喊杀,我又怎会知道你出入范阳竟如出入自家后宅。”令嘉神色带着几分讥嘲,这份讥嘲也不知是冲着谁去的。
“……你这种疑心的习惯,还真是和幼时一模一样。你若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你爹或者你夫婿就是了,何必折腾我。”
耶律齐有些无语,又忍不住对这种无语的情绪生出怀念。
“问出来的答案哪有逼出来的答案可靠。”她问道:“当年,我爹是故意逼你去北狄的吧。”
耶律齐不语。
令嘉继续道:“雪娘明明还活着,而你却身在北狄,如此荒唐之事,若非我爹着意,又岂会发生?现在想来,当年那队追着我们不放的北狄骑兵也是可疑。你一个半大少年还带着个累赘,他们追了你三天竟一直不远不近地没追上。”
“……那队追着我们的北狄骑兵是表舅的人,他们是刻意引我出关的。”耶律齐终于开口,“后来我查过,那年十叔刚回王庭,同三伯双方对峙,兵马都被召往王庭,并无余兵来燕州这闲逛。”
令嘉叹道:“我还道自己那会改变了爹决定的事,暗暗得意了许多年,现在想想当真可笑,莫怪他老骂我自作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