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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节(1 / 2)

似是察觉令嘉清醒,他忽然说道:“善善,母后在今日去了。”

“……”令嘉静静地看着萧彻,问道:“五郎,你在伤心?”

“伤心?”萧彻目光有一瞬的迷茫,随即又转做了清明:“可能有些吧,但更多的还是解脱。毕竟我这些年一直在盼着这一天。”

自令嘉的视角看去,萧彻的侧脸冷漠又深沉。

令嘉坐起身,贴到他背后,伸手环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肩上,同她耳鬓相贴,温声问道:“你这么期盼着……母后这些年过得很苦吧。”

萧彻朝令嘉侧了侧脸,四目相接:“善善,你不觉得是我不孝的缘故才这么想?”

久违的,萧彻又犯了别扭的毛病了。

令嘉很不客气地直言道:“萧彻,你是个混蛋,生得铁石心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也不是木石,孝悌之心还是存有的。”

萧彻垂目淡淡一笑,眸中暗色稍淡,并不因令嘉的话而生气。

他缓缓道:“其实,当年明烈太子死时,父皇是给过母后选择的,他向母后保证,无论母后做什么,他都能保舅父一家、大姐、大哥他们一世无忧,所以母后干脆地选择了服毒自尽。”

令嘉讶然,不仅仅是惊讶皇帝的行为,更惊讶的是萧彻话中“明烈太子”和“父皇”两个平静的称呼。

萧彻依旧平平淡淡说着:“……只是母后被祖父派人救下,当时宁王未现,祖父不肯坐视明烈太子绝嗣,便让祖母出面恳求母后生下我,而祖母她……她同意了。我出生后因为身带余毒,一出生就被祖父接走调养。接下来,已不需祖父安排,不过一年,母后便同父皇和好了。”

令嘉默然,她也是做了母亲的人,岂会不懂那种为母的心态。在满满还只是个胎儿的时候,她敢决绝地告诉萧彻,如果他非得去夺位,那一旦他事败,她就带着满满同归黄泉。可事实上,满满出生后,看着那白白胖胖的小团子,她多看几眼都怕把她看化了,再不说那什么同归黄泉的鬼话了。

“父之死、母之辱,”萧彻轻声念道,随即自嘲一笑:“我其实是个不该出生的人。”

令嘉忽然直起身子,和萧彻拉开了距离,道:“……那我该嫁给谁?”

萧彻侧目看向令嘉。

令嘉冲他挑衅地挑了挑眉,“我在想,既然你不该出生,那我该嫁给谁?”

萧彻伸手把人抱了回来,淡淡道:“善善莫恼了,这不过是我少时的念想罢了。在生死之间来回几次,我便知晓,我有求生之念。我之生,于父母,于许多人,或许都是有错的,但独独于我自己,是无错的。人虽父母所生,却不可能只为父母而活。”

“你说漏了,还有我和满满!”令嘉带着几分未尽的气恼,抓起萧彻的手,在手背上咬了一口。

萧彻静静地看着她发泄,似是察觉不出痛意一般,目含微光:“是的,还有你们。”

令嘉在这目光下,齿尖的力渐渐松去。

她问道:“这就是你拒绝圣人的理由?”

“善善你不是一向不喜我作危险的事嘛?竟也觉着我不该拒绝她?”

“母后境遇着实可怜,且她待你恩重如山。鸦存反哺之行,羊有跪乳之情,以义理上说,五郎你确实应当帮母后的。”如果抛开萧彻妻子的立场,令嘉是很同情公孙皇后的,哪怕就是她把她给绑架到了雍京。

公孙皇后的事落在酸儒眼里是要落个“不守妇道”的评语,可令嘉又不是酸儒,在她的眼里哪里会有“夫纲”、“妇道”之类的玩意。她出身的大殷最顶层的权贵,这是天底下最守规矩又最不守规矩的阶层,发生过的风流秘事简直是车载斗量都不够,公主们的面首们自不必说,贵勋世家里各玩各的恩爱夫妻也不是没有。公孙皇后的行为放在她的身份上着实称不上出格,她唯一错的只在两处,嫁给了帝子,又同太子搅到了一处。

萧彻自能察觉令嘉的态度,他对此并不意外,他的母后善体人心,惯来与人为善,一向能得人心。

“我自幼被祖父带走抚养,从未见过母后一面,一直到我六岁时,祖母已去,祖父体衰,被母后寻见了机会,我们才第一次相见。那一面,她直接告诉我,我是她通奸所生,非——”

“——皇室血脉。”

令嘉惊瞠了杏目,“她……她为何要这么说?”

萧彻面上无波无澜:“彼时,祖父体衰,我将回雍极宫。她要我惶恐惊惧,要我夜不能寐,要我同所有人,包括祖父都隔开,她不愿我有半分安耽于寻常生活的可能。一直到我长大后,有了足够的人手后,才渐渐探明自己的身世——只是差别也不大就是了。”

令嘉怔怔地看着他。

萧彻蒙着了她的眼,温声道:“我出生于一个错误,成长于一个谎言,但我绝不会允许自己再成为一枚棋子,无论是祖父的,还是母后的。”

他一字一句道:“善善,我少时离京时就曾指天为誓,只要我能活下来,那再无人能掌控于我,我只会为我自己而活,无论是父母,还是手足,都不足以阻我。”

令嘉莫名悚然,猛地抓住他按在她眼前的手,惊问:“五郎,你想做什么?”

萧彻未答,只是微微一笑,“善善莫急,人已经来了。你可要随我去观战?”

落凤岭的一处稍缓的平台上,令嘉支着一根千里镜。

眼睁睁地看着一支红甲军队欲攻下山谷的那处军营,最后却反为军营里涌出来的黑甲军队所吞没,最后溃散撤退,却被两处山坡山埋伏的弓箭手全军覆没的全景。

令嘉放下千里镜,面无表情,“是南城司。”

雍京兵马合称两司五军,两司是殿前司、侍卫司,负责禁中御前,护卫皇帝,五军则是东、南、西、北、中五城司,负责拱卫雍京,五军各以五行为色,那支全军覆没的红甲军队是南城司的一支。

萧彻却是说道:“他们是南城司的人,也是萧循的人。托了母后的便宜,萧循在京中的经营多年。母后在时,萧循不敢对我动手。母后一去,萧循第一个要除的就是我。”

令嘉喃喃道:“我以为,军卒为他人手中刃,不过听令行事,无知亦无辜,只诛首恶即可。”

萧彻淡淡道:“兵卒固然无辜,只是若不诛尽他们,走出去一人,藏兵之事传了出去,善善,我们阖府具死。”

“你为什么要藏兵于此,不能直接用五军嘛?”令嘉低声道,“我爹应是会应你的。”

萧彻将她发冷的手握在掌心,放在唇边吻了吻,“善善,下面的这支军对,就是五军的北城司啊!”

“……”令嘉只觉得此言荒谬可笑,可最后也只扬起一抹苦笑,“五郎,你非拉我来这观战,到底为了什么?”

“善善,你要我坦诚待你,绝无欺瞒,”萧彻看着令嘉,缓缓说道:“今日我做到如此,你自当与我同心。”

令嘉迎着他那执著的目光,她本能地感到凶险想要后退,可手背处炙热的温度却将她紧紧地箍在原地,但要她应承,一时竟也无言。

就在无言之际,有人上来报道:“殿下,领队的人是临江伯,已就地格杀。”

令嘉脸色忽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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