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罕不花别开脸,张俊宝也不勉强他回答自己,只是搂着这个孩子,抬头看窗外的夜景。
他们住在酒店25楼,透过落地窗看外面,可以俯瞰大半座城市是如何从喧闹走向寂静的深夜。
“教练,你知道龟兔赛跑吧?”
“嗯,知道。”
“龟速赛跑里的兔子躺下睡觉,而乌龟一直坚持往前,所以他才赢得了比赛,我一直都觉得自己不聪明,天赋不出众,如果没有乌龟的精神,可能我这辈子就是庸庸碌碌过一生,而不是站在赛场上享受风云,我不是天之骄子,从来都不是。”
察罕不花紧握双拳。
“可是在来到成年组的赛场,和那些一线选手竞争后,我发现这里没有一只会偷懒的兔子,他们都在不停地奔跑,我追的好辛苦,也许终有一天,我还是会被落到看不见他们背影的程度,然后我就会被淘汰,我不想被淘汰,我喜欢滑冰。”
“我懂,我懂。”
张俊宝回应着:“你现在经历过的一切,就是我以前经历过的。”
“可就算跑得慢,乌龟还是不想停下,因为只要跑下去,只要腿没断,就可以抵达终点。”
张俊宝起身,走到察罕不花面前蹲下,他按住弟子的膝盖,用坚定地语气说道:“察罕不花,你有一双非常坚实的双腿,你在健康领域的兔子,其他人都比不了你,你有天赋,有资本,不要着急,教练发誓,我一定把你送到终点去!”
“一时的输赢算不了什么,你现在很棒,这个项目的竞争还没有残酷到连你这样优秀的孩子都可以淘汰。”
听到这里,察罕不花忍不住,垂着头哭了起来,他捂着眼睛:“教练,我真的好想赢。”
他靠着张俊宝哭,靠在门缝边听了半天,只听到断断续续对话的张珏和闵珊对视一眼,都觉得师弟哭了恐怕不太妙。
但出于对教练的信任,他们没有直接闯进去,而是躲到离房间比较远的地方,给察罕不花发了个“要不要一起出去吃夜宵”的短信。
万一张俊宝把小白牛训哭了,这条短信就可以让不花找理由离开,如果张俊宝火气特别大,这条短信还可以让他的火气直接转移到大晚上了还想找东西吃的张珏和闵珊身上。
所以这是一条充满了同门爱的短信。
结果那边回的短信是“给我和不花也带一份”。
哦豁!
师兄妹再次对视。
这个回答的语气明显是张老舅啊!既然一向严格的张俊宝对他们吃夜宵这件事没有意见,可见他心情不坏。
闵珊眼珠子都滴溜溜的转:“我们不能带太花时间的,免得他们要等太久,也不能是热量高的,不然我们要挨骂。”
张珏用左拳敲右掌:“那我们去弄几盘沙拉吧。”
花样滑冰运动员这个群体里,又有谁没做过沙拉精呢?吃这个绝对不会挨骂啦。
张俊宝的确没骂他们,就是嫌弃他们不够机灵,居然不知道带几杯饮料上来。
张珏盘腿坐地上,蔫儿吧唧的被舅舅念叨:“你也是,大晚上的不睡觉,带着师妹找吃的,是生怕你们体脂涨的不够快呢,闵珊也是,我不是让你去把《哈利波特》再听一遍了吗?再不好好听,你确认自己的节目灵感找得准?还是你打算在自由滑继续被白叶冢庆子用表演优势压制?”
原本还在看戏的闵珊乖巧的应着。
唯一一个没挨骂的察罕不花坐在旁边,看着自己的同门,内心涌起一阵温暖。
直到送师弟师妹们回房间休息,张珏站在走廊里伸了个懒腰。
他笑着问老舅:“诶,你看过网上的评论了吧?心情还好吗?”
张俊宝翻了个白眼:“不好,但不管他们怎么说,我还是坚持我的执教方式。”
张珏两只手都竖起大拇指:“嗯嗯,你是对的,我也觉得你的执教方式最适合我们了。”
老舅愣了一下,摇头失笑:“我也没那么神,我只是北体大的本科毕业生,在役时成绩也一般,好多东西都是在训练你的时候才琢磨出来的,因为以前经验不够,好几次可以帮你避免伤病的时候,我都没有提醒到你。”
张珏打断了他的话:“舅舅。”
“你很优秀,是我见过的最棒的花滑教练之一,你不比鲍里斯、萨伦那些有名的教练差,在这点上你大可以相信自己,我可以说,如果你没有成为国家队的教练,说不定到了京张周期,我们国家都出不了像珊珊、小绰那样可以稳定输出高级33连跳,甚至是完成3a的女单,也不会有我这样可以稳定跳出高级四周的男单。”
张珏说的是真话,在他的记忆里的中国花滑,直到京张周期也只有双人滑能看,单人滑一直在扑街,而察罕不花出四周的时间也比现在晚好几年。作为教练,张俊宝已经属于可以帮运动员逆天改命的那种大佬了。
遗憾的是老舅把张珏这番话当做安慰他的夸张语言,虽说被拍了好几下肩膀,但张俊宝还是没有改变“自己作为教练并不是顶级,顶多算一流”的想法。
唉,看来他还是要多看着点老舅,免得他太过努力,总是熬夜看书翻论文,最后把肝熬坏。
第二天是冰舞、双人滑的短节目比赛,而女单的自由滑也会在这天举行,总之暂时没男单的事了,张珏过来也只是陪队友。
黄莺练抛四时留下的伤病还没好,此时正靠着关临吹气球缓解身体内部的疼痛,张俊宝和鹿教练则一起给闵珊做赛前指导。
张俊宝:“白叶冢庆子的举手没你厉害,所以你要在保证不失误的情况下多举手,看看能不能拿到更高的goe。”
鹿教练:“这次就用b方案,就是把2a和3lo都挪到后半段的那套跳跃构成,这样你就多两个跳跃的基础分可以乘以1.1倍了。”
张俊宝:“在你的比赛开始前,我不允许你看其他运动员的比赛,专注自我。”
鹿教练:“让你单独热身的地方已经找到了,就在隔壁走廊,我们帮你看着周围,走吧。”
这种被教练组一起围着的待遇在以往只有张珏有,第一次参加成年组的世锦赛的闵珊这会儿也有了这个待遇,她既享受教练们细致的照顾,又有点忐忑。
大师兄比赛的时候,教练们可不会这么多话,和她说这么多增加胜算的小窍门和战术。
闵珊当然不知道,教练们之所以不和张珏说这些话,是因为他们能想得到的张珏也想得到,甚至比他们更敢为了胜利去思考和拼搏。
战术思想早就成熟的张珏并不需要教练组的指导,他们只要在旁边辅助,偶尔提个建议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