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甲班门口看了一会儿,失望耷拉下脑袋来,也不去强求赵清和了,慢吞吞离去。年年已经等了她许久,见到岁岁姗姗来迟,吊儿郎当地笑着问:“你这是又没背下诗,别先生留下了?”
岁岁沉默不答,闷声上了马车,坐在哥哥身边。
年年惊讶地抬了下眉梢,要是换在平时,他的好妹妹可是会气鼓鼓的,气得两颊像是团子,贼可爱。可今日怎么看着闷闷不乐的样子?
年年试探着靠过去问:“好妹妹,可是谁欺负你了?你同阿兄说,阿兄下晌就去揍他一顿!”
“没有人欺负我。”岁岁撑着下巴,她藏不住事情,便全都给年年说了,“是我瞧见有人欺负那个新来的赵世子啦,他好像跟别人都不一样,总是孤零零一个人。”
不止如此,赵清和明明就是皇家贵胄,可是吃穿用度,却与书院里面的贫寒学子并无两样,也因此,常常被一些个人排挤嘲讽。
“赵清和?”年年眯了眯眼,神态更加悠闲起来了,“这不是挺正常的事情吗。”
陛下即位之时,想要谋逆的那几位如今被圈禁在东都宅邸之中,日子可是一点都不好过,哪里还有当年的半点荣光在啊。
家中的奴仆下人,该走的都走了,全被换上了陛下的人。
这些个人只要看好齐王就是首要任务,哪里还会去管齐王府里的人过得好不好?
岁岁听阿兄说着,却根本想象不出那样的水深火热来,明明身上流淌着皇家的血,可却过着贫寒人的日子,甚至还要遭受排挤与嘲讽,那赵世子多可怜啊。
她生来就富贵,爷爷家是首富,外公家是书香世家,阿娘是晋江书院的创始人,是人人尊敬的宋先生,阿爹是天子近臣无人敢招惹。
她从没遭受过一点点的委屈。
她闷着去想了赵清和的事情,一连想了许多天。终于是在第三天的时候,她让后厨的人给她做了第二日在书院里的吃食,她对别人的说辞是,想要在书院里背书,就不回来吃了。
厨娘将这件事情与宋青婵说了,宋青婵神色清淡,让厨娘按照岁岁的意思去办了。
翌日,等到书院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岁岁就提着自己的食盒跑到了甲班的外面,她笑盈盈走进去,果真是瞧见赵清和孤身一人,一手拿着冷了的饭团,一手持着书在看。
少年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到是岁岁时,微微怔住,“周……周姑娘。”
“哇!世子你知道我呀?”岁岁跑得更快了些,因为他的认识,眉眼弧度更加的深刻了。
赵清和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干巴巴温和道了句:“慢些。”
“好。”岁岁软软糯糯应了声,将食盒摆在了课桌上面,她瞥了眼赵清和手上的饭团,他一瞬间竟有些窘迫,他的狼狈,被她漂亮的眼睛尽收眼底。
他用了力,骨节泛了些白,他垂下眼,不再看岁岁一眼,“作甚?”
岁岁将食盒摆上来,拿出里头的吃食来,这些都是周家厨房精心准备的,色香味俱全,可比赵清和手上那个饭团子好吃多了。
“世子,我一个人吃不下,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啊?”小姑娘眼眸黑白分明,眼尾稍稍勾着弧度,天真与不谙世事,都明明白白写在了眼睛里。
赵清和顿住,还是放下了手上的书,“为何找我?”
为什么啊……
岁岁歪着脑袋想了想,从赵清和入书院开始,许是受到了阿裳的影响,她便不住去关注赵清和,毕竟赵清和是她见过的,难得一见的看起来很好吃的人。
要是在夏日里,吃上一口凉凉清透的冰沙,感觉好极了。
岁岁年纪虽然不大,可也知道,总不能直接和对方说“你看起来好好吃”吧。岁岁知道,这是不对的。
吞咽了口唾沫,岁岁心虚说:“因为喜欢哥哥。”
这也不算是说谎了。
“……”赵清和平淡温润的眼眸,愕然抑制不住,他看着那小姑娘,才那么小一点儿,要等到议亲,都得再等四五年光景。
怎么就说……喜欢他呢。
而那声软糯糯的哥哥,像是一颗甜甜的糖,落在赵清和的心尖上化开。
温润自持的少年,终于是忍不住了,耳根子也红了一丝,嘴边那句“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还是没好意思问小姑娘。双双对视片刻,赵清和才找回了声音来:“喜欢,是要一直在一起的。”
永不离弃那种。
岁岁满口答应,将家中准备的吃食,都摆在了少年的面前。
她笑弯了眉眼,要是和好吃的世子哥哥一直在一起,那也挺好的啊。
小姑娘盛情难却,赵清和终究是抵挡不住,动了筷子,他许久没有同人一起用饭,而小姑娘也笑盈盈和他说着书院和东都的事情,声音好听,一点都不聒噪,很甜很甜。
晚课归去。
偌大的齐王府上下,只点了零星几盏孤灯,颤颤巍巍落在了黑暗之中。
齐王府的人不多,除了陛下派过来的几个护卫,连婢子小厮也没有几个,如今的齐王府,还有谁赶淌进来呢。
一路去了齐王的卧房外,父亲的咳嗽声又传了出来。
赵清和想要走进去看上一眼,却被父亲齐王痛苦的声音劝止住了:“清和,我们家的一切你可莫要忘了!这个江山,原本是属于我们的!”
灯火摇曳,他的影子也颤抖着。
清瘦的少年收回了迈进房中的脚,他转过头,朝着暗处看去,唇瓣抿着一条冷漠的直线,他未曾再说过一句话,转身又入了黑暗之中。
他的父亲,何其糊涂。
当年不自量力,看不清形式与猜不透先帝的想法,导致了今日齐王府的树倒猢狲散。
今朝也依旧看不清,陛下在位,稳住了天下大好河山,百姓安泰,这又有何不好?况且,父亲日日说着想要夺回江山的话,真当陛下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