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我什么事?打马老大去啊!
寒叶飘逸洒满我的脸,我爹粗暴伤透我的心!
常山王心里郁卒,倒不敢跟老子抱怨,不易察觉的揉了揉屁股,询问道:“那老爷子,您还去早会吗?”
“不去了!”朱元璋大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坐,冷笑道:“叫人收拾东西,咱们马上就回宫去!这群王八羔子,老子不在家要翻天了,不给他们几巴掌,都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常山王一听他这么说,心里边霎时间就噼里啪啦的放起了礼花,不敢叫老爷子瞧出来,说了句“儿子下去吩咐”,走出营门之后方才叉着腰无声大笑。
李惠儿今日是第一次见祖父,本以为他会是个极其威严刻板的老人,却不想竟会这样慈爱,几次出言劝慰自己,发话要帮自己主持公道。
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准备同爷爷一道回去,这时候就见营房东侧忽然开了一道小门,有个人悄无声息的进来,低声在老爷子耳边说:“常山王在外边笑,看起来挺高兴的。”
李惠儿:“……”
朱元璋被气笑了,随手抓起个茶杯砸在门框上,咆哮道:“给老子滚,再办事拖拖拉拉的连你一起收拾了!”
常山王立马就把脸上笑容收起来了,隔着门老老实实的说了声“是”,赶忙去令一众扈从集结待命,马上准备出发。
朱元璋与常山王都是骑马来的,李惠儿与秋月、秋兰却是乘坐马车而来,常山王知道妻子身边的仆婢多半都会骑马,还以为老爷子会叫秋兰骑马载着李惠儿,没想到老爷子真是心疼孙女,叫她仍旧坐着马车回去,自己骑马晃晃悠悠的跟她说着话。
朱元璋是苦出身,下地种过庄稼,寺庙里放过牛,他知道底层百姓的日子是怎么过的,这时候同李惠儿说起乡下事情,不会叫她觉得那是上位者居高临下的怜悯打探,反而有种与村里的老爷爷坐在一起说话的感觉。
李惠儿说:“家里收成好的时候,也会做豆腐,只是李家没有石磨,整个村里也只有那么一个,全村人都想做豆腐,得去挨号才行,有时候运气不好,就得晚上去推磨,刚做出来的豆腐软软嫩嫩的,切一点黄瓜丝,撒一点点盐,可好吃了!”
朱元璋附和说:“还能出豆浆,那东西沉一会儿顶上就结成皮儿了,撒点糖上去,也好吃!”
李惠儿听得高兴起来:“我喜欢喝豆浆,只是李家做得少,我分不到多少,不过现在都好了……”
朱元璋笑眯眯的听着,爷孙俩不时的说笑几句,气氛颇为和睦,而在另一边废世子那儿,就不是这样风平浪静了。
谭老大听秋兰说要去找白氏主持公道,找白氏不行就要去找吴王,当即就吓破了胆,颤颤巍巍的走到谭氏那儿去求救,一脑袋血将谭氏吓了个够呛。
“你个没出息的种子,家里边纳的还不够多吗?就差没掉到女人窝里了!”
谭氏听罢气极,骂他道:“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怎么净给我惹事?招惹哪个婢女不好,偏偏要招惹你外甥女身边的,偏偏那婢女又是白氏给的,我看你真是嫌命太长了!”
谭老大带着哭腔喊了声“姐姐”,见谭氏不为所动,脸上便添了几分委屈,往地上一坐,惨叫着喊疼。
谭氏原还恼怒,听他这么说,便慌了神:“怎么回事?有那么严重吗?”
谭老大回过身去,谭氏便瞧见他后背衣衫上染了大片血迹,捂着嘴惊呼一声,赶忙吩咐人去请大夫:“那婢女心也太狠了,这不是想害人性命吗!”
已经没了一个弟弟,对于仅剩的那个,谭氏报以十二分的关怀与怜惜,招呼他赶紧起来坐下,又令人多掌几盏灯来,细瞧他后脑伤口,旋即一叠声的叫人准备热水,说是待会儿清洗要用。
秋兰那一下打的狠,只是谭老大运气好才没死,饶是如此,后脑勺上也是血肉外翻,狰狞可怖。
谭氏仔细瞧了一眼,便不忍再看下去,虽是仍在埋怨,语调却轻柔许多:“你啊,也不是小孩子了,什么时候才能叫我省点心?”
谭老大只是哭求:“姐姐救我,那丫头真要是跑到白氏那儿胡说八道怎么办,叫老爷子知道了还不扒我的皮?!”
谭氏知道白氏脾气,也了解老爷子性情,这事儿要是被捅到那俩人耳朵里就算是完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那丫头把事情宣扬出去之前控制住,防患于未然。
前前后后经历的事情那么多,谭氏也算是长了教训,没敢贸然动手,而是叫人去请丈夫过来,叫他帮着拿主意。
废世子今晚心情很不好。
毕竟他丢掉的是皇太子之位以及近在咫尺的万里江山,不是一瓶酒、一张煎饼。
要不是因为那晚跟老爷子吵架,他也不会丢掉世子之位。
他是为什么跟老爷子吵架?
老爷子让他纳妾,为马家开枝散叶,他执意不肯。
当天晚上世子之位就没了。
现在皇太子之位也飞了。
废世子心里恨,也怨,至于恨的怨的究竟是那时候糊涂的自己还是妻子,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废世子独坐窗前,扪心自问,重来一次,他还会坚定的拒绝老爷子吗?
废世子迟疑了。
也是在这一刹那,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爱莲房,但是她终究比不过万里江山。
可是他明白的太迟了。
如果再给他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不会再跟老爷子顶嘴了!
可是没有如果。
废世子哈哈大笑,笑的柳氏心里发毛,笑到最后流下眼泪,无声饮泣,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绝望与困顿之中睡下了。
事已至此,怨愤不甘又有什么用?
且怨愤不甘的不只是他,还有柳氏。
到手的荣华富贵飞了。
本来她是能进宫当娘娘的,只是这会儿看这个架势,能不能当侧妃都得打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