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夫人有天子赐婚、正室名分,右夫人出身尊贵、外家势强,而她娘家败落,外无依仗,仅有的也只是这张脸罢了。
镜中人玉面惨白,卢氏也跟着咬住了嘴唇,吩咐人出门去送信给娘家,让他们稍安勿躁、耐心等待,自己则派遣贴身婢女去给主君送信,道是自己因娘家乱法之事无颜面见主君,自愿在院中吃斋念佛一月静心赎罪,望请主君准允。
那婢女前去送信的时候,刘彻正在书房理事,黎江雪殷勤在侧。
卢家的事情黎江月刚刚才来说过一次,刘彻自然不会忘记,这会儿听说卢氏这么懂事,不曾怨恨自己对她娘家无情,反倒心生自责,自愿在院子里吃斋念佛,不禁平添几分怜爱。
他道:“有这份心就好,吃斋念佛一月便不必了。”
婢女忙跪下身去道:“回禀主君,我家小娘道是娘家出了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情,连带着损了主君声名,实在羞愧难当,奴婢出门前小娘便叮嘱过了,说主君若是心软宽恕,一定要再三劝阻,如若不然,即便主君去了,她也是没有颜面再见主君的。”
黎江雪听完就翻了个白眼:“装模作样!”
刘彻反倒笑了,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又向那婢女道:“你们小娘的意思我明白了,转告她保重身体,一月之后我再去看她。”
婢女应了一声,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
黎江雪撇了撇嘴,不屑道:“卢氏原也算是大家之女,进门也就算了,现下娘家获罪,打入牢中,表哥就该把她赶出去才是,现下竟还好吃好喝的养着她,也太过心慈手软了!”
刘彻道:“好啦,她这会儿也够可怜了,我再把她赶出去,叫她如何容身?”
“我管她呢!”黎江雪嘟囔一句,又抱住他手臂缠了上去,撒娇道:“她要吃斋念佛,就叫她念去,表哥你多陪陪我,好不好?”
她心里边酸溜溜的,又是妒忌、又是醋意:“我跟江月明明是同时进门的,怎么她有了,我还没有消息呢?”
刘彻以手支颐,笑道:“天意如此,我又有什么办法?”
“我不管!”黎江雪摇晃着他肩:“你得多陪陪我!”
她还正当年少,美貌鲜艳,刘彻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去,很愿意哄着她玩,当下便笑眯眯应了:“好啊。”
黎江雪喜不自胜,娇声道:“表哥,你对我真好!”
……
郁夫人听闻女儿有孕,心中极为欢喜,将手中书信依依不舍的看了几遍,方才提笔回信,发回到寿州时,又专程将自己身边侍奉过身孕的两个嬷嬷一道送去。
黎东山听闻女儿有孕,也觉欣喜,碍于韦夫人,不好当众说什么,只是晚间到了郁夫人处时,却再难掩饰欣然之色:“因着弘光两次大胜,北朝嚣张气焰为之一缩,往年秋冬都会南下劫掠,去岁竟按兵不动,不曾南来!老话说吃水不忘挖井人,因着这事儿,陛下在朝堂上夸赞了弘光好几次。今春清点户口之时,寿州竟从原先不到两万户的下州变更为两万五千户的中州,满朝褒赞,连陛下也说,宴卿还未及冠,便成了四品大吏,本以为这就够了不起了,没想到更厉害的还在后边,朕还没有下旨让他升官,他自己就给自己升了一级,哈哈哈哈!”
寿州原为下州,刺史为从四品,现下女婿以一己之力将寿州升为中州,刺史为四品,可不是自己给自己升了一级?
女婿飞黄腾达,女儿作为正妻,自也体面,且这还是又身怀有孕,若是一举得男,地位便彻底稳了。
郁夫人心生欣喜,却将高帽子扣在丈夫身上:“还得是您慧眼识珠,为咱们女儿挑了这样好的女婿呀。”
黎东山哈哈大笑,极为得意,语气中对宴弘光极为欣赏:“我原先还觉得将江月嫁给他是委屈了咱们女儿,现下看看,亏得下手及时,才将这贤婿给抓住了。你是不知道啊,前一阵子寿州那儿的亲朋故旧给我写信,都极力褒赞他,说人虽年轻,做事却很老道,我听着也觉得脸上有光……”
郁夫人笑吟吟的听着,心思却早就飞到了远在寿州的女儿那儿,几日之后,黎江月便接到了母亲来信,展开一看,上边写的都是怀孕时须得注意的事项,最后又说不管腹中之子是男是女,终究都是好消息。
儿子养不好一样是祸头子,女儿养好了照旧可以荣耀家门,左右她还年轻,以后还可以再生,万万不要因此而觉得有压力,劳神伤身,最后害了自己,也害了孩子。
黎江雪看得微笑起来,将书信收起,又吩咐人为建康来的两名嬷嬷安排住处,这时候却有仆婢来禀,道是右夫人把卢姨娘给打了,这时候卢姨娘那儿已经闹起来了。
卢氏的娘家跟韦夫人沾亲带故,也是因为这关系,当黎江雪得知卢家竟这般厚颜无耻、将庶女送给丈夫做妾时,颇有种被背叛了的愤怒感,卢氏入府之后便几次三番为难,这会儿眼见着卢氏娘家倒了,龟缩在院里吃斋念佛,如何忍得住不去她面前耀武扬威一通?
黎江月当真是头疼,抬手揉了揉额心,吩咐人去把嫡姐从卢氏那儿带出来,问清楚此事的确是黎江雪无事生非、先自动手打人之后,当即就下令停她半年的份例,给卢氏赔礼道歉,顺带着在自己院里反省一月,不得出门。
黎江雪自己有钱,半年的份例根本就是毛毛雨,塞牙缝都不够,她不看在眼里,而所谓的反省,她出不去,表哥还可以去看她嘛。
至于给卢氏那个贱婢赔礼道歉?
想都别想!
黎江雪执意不肯,底下人也不好强按着她过去。
黎江月听罢不怒反笑,下令叫她抄录《法华经》三遍,抄完之前不得出门,转头就差人将今日之事告知丈夫,顺带着送了一对美姬过去,开了脸叫做妾侍。
那两名美人俱是二八年华,一个吴侬软语,娇美可人,一个身姿窈窕,擅作《绿腰》,当真是一双玉人,格外招人怜爱。
刘彻:哇!两个大美人!爱了爱了!!我老婆真懂我!!!
黎江雪跟卢氏之间的事情他也听说了,对两人的脾气也足够了解,卢氏娘家倒了,自己也乖觉懂事,不曾有怨怼之言,反而自请在院里吃斋念佛,人家都退避成这样了,黎江雪你还上门去欺负人,这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刘彻说:“夫人处置的十分妥当,便依她之言,也将我的话转告给右夫人,抄录完三遍《法华经》之前,我不会去见她,她也不要出门。”
黎江雪依仗着表哥宠爱,原本是想给庶妹几分颜色、下一下她脸面的,没想到黎江月反手还击回去,不仅将她困在了院子里边,还给表哥身边添了两个女人,叫她得不偿失。
不,这情况根本不能说是得不偿失,得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部《法华经》有八万多字,三遍就是二十五万字,就算是笔走龙蛇,也得写上一个月才行。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鬼知道那两个新来的女人会不会把表哥哄去,到时候卢氏也出来了,她好容易争取到的空窗期就这么飞了!
黎江雪满腹怨念,悔不当初,再想到黎江月这时候身怀有孕,自己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怀上,表哥身边分宠的女人也逐渐多了……
所以说当初为什么就不能忍一时之气,非得去找卢氏那个贱婢的麻烦?!
也怪黎江月小题大做,些许小事竟非得闹到表哥面前去!
贱人!
统统都是贱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