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姬离开泗水郡时,想的是飞黄腾达,梦的是皇后之位,这时候皇后之位飞了也就算了,还得跟着刘邦去匈奴为质,这结果直接突破了她的底线。
那种野蛮之地的蛮子,哪里是能够用礼仪感化的?
太公好歹是明王之父,又是个鬓发微斑的半老年人,匈奴未必会为难于他,可她呢?
一个楚楚美貌的妙龄女子,鬼知道会在那儿遭遇些什么!
戚姬心下惶恐,畏惧不已,眼睫颤动几下,泪珠滚滚滑落,屈膝向使者道:“还请禀报明王,妾身实在……”
使者不等她说完,便会意的点点头,道:“您放心,我都明白。”
戚姬心绪微松,眸子里满含着感激之色:“大人!”
然后便见那使者转过头去,吩咐左右:“去给明王传话,戚夫人深明大义,愿与太公共进退!”
“……”戚姬:“?????”
戚姬被他晃了一下,瞠目结舌,再一回神,忙道:“我不是——”
因为身份的缘故,使者会同刘邦多说几句,但戚姬么,就没这个优待了,当下看也不看,便摆摆手吩咐道:“带戚姬夫人去寻太公吧,快去!”
戚姬被堵上嘴带走了。
没几天,这对男女被打包装箱,让匈奴使臣带走了。
世间向来以中原为冠带之室,草原为引弓之民,这其中固然有生活风俗的差异,更多的还是中原文明相对于异域文明的先进性在发挥作用。
冒顿虽然杀父自立,然而却也知中原之地向来注重礼仪教化,孝顺父母,为了维持与刘盈的塑料关系,初见刘邦之后,对他颇为礼待。
刚知道自己要被送去匈奴为质的时候,刘邦叫嚷的嗓子都哑了,眼见着事情落地、绝无反转余地之时,他反倒闭了口,老老实实的接受了这种无法被拒绝的坑爹命运。
——这是真坑爹啊!
戚姬起初还不明所以,哭哭啼啼,最后刘邦听得烦了,抬手给了她一个嘴巴:“蠢妇,哭顶什么用?!让匈奴人知道我与刘盈不睦,压根没法威胁到他?那他们还养着我们干什么?怕不是立时杀掉,砍了乃公的脑袋做酒器,至于你,就不知道会落到谁手里去了!”
戚姬听得心头发凉,颤抖道:“那,那又该当如何?”
刘邦嘴里边儿吊着根草,恨恨的吐了出去:“演!”
冒顿对刘邦以礼相待,刘邦待他也分外客气,人的劣根性使然,一起吃苦的时候未必能同心同德,但若只是一起吃喝玩乐赌钱嫖娼,那必然很快便会建立起深厚的酒肉交情。
但对于刘邦来说,想在匈奴站稳脚跟,只靠这一点还不够。
这日酒后,他醉醺醺的同冒顿道:“中原天子向来喜欢将女儿嫁去外国,因为一旦如此,他就成了外国君主的岳父,若是他的女儿可以生下继承人,这个继承人以后也要管中原天子叫外公……”
冒顿同这个岁数上算是风烛残年、但骨子里却带着奸猾狡诈的质父对视一眼,把玩着手中酒器,饶有兴味道:“那太公的意思是?”
刘邦嘿嘿笑了两声,搓搓手,道:“不如单于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我,这样一来,单于您是我的岳父,换算一下,刘盈不就成了您的孙子?”
冒顿:“……”
真踏马让人意外!
戚姬:“?????”
刘季你真不要脸!
然而冒顿考虑再三,最终还是答应刘邦的请求,挑选了一个女儿嫁与他,成了刘邦名义上的岳父,甚至于还赐予他一个小部落的统治权。
草原与中土截然不同,这里讲求弱肉强食,血缘的关系被看得很淡,冒顿杀死了自己的父亲、继母和弟弟们,又继承了他们的妻妾,能用一个女儿换取名称上对刘盈的碾压,他很乐意做这笔买卖。
消息传到咸阳之后,刘盈先是茫然,然后怔住,继而瞠目结舌,最后老怀钦佩。
刘邦这狗东西虽然无赖又无情,但前世能够成就大业,终究也有他独一无二的优势,狗尾巴草似的,风吹着滚,到哪儿都能活的挺好。
行吧。
刘盈心想,这狗东西虽然私德有亏,但终究也曾经是终结乱世、开创了一个强盛朝代的有为之君,他是亏欠吕雉母子三人,但也都被自己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回敬过去了,如此父子分居两域,互不相干,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至于戚夫人……
刘盈翻个白眼。
这女人前世就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生生断绝了自己的后路,这可不是他站在自己娘这边儿偏心眼儿——最开始的时候吕雉真没想杀她,只是让她去永巷舂米受罚,对于戚夫人这样一个在狗男人身边扇阴风点鬼火、还妄图让如意取代她儿子的妖艳贱货来说,这处置真的已经足够宽和了。
偏偏戚夫人自己作死,每天舂米忙的要死,要不忘抽空演奏一段b-box,最后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要刘盈说,这纯粹是执自找的!
再就是吕雉实在太过心慈手软,要换成他,刘邦没的第二天就得把戚夫人烧了送下去陪他。
上辈子蠢,这辈子戚姬也聪明不到哪儿去,刘邦娶了冒顿的女儿,又是寄人篱下,这些生长在草原、能骑马拉弓的女子可不是吕雉,戚姬所有的依仗也仅仅是刘邦罢了,真闹起来指望刘邦帮她?
呵呵呵呵呵呵。
……
这消息传到泗水郡去,吕雉眼皮子都没眨一下,而刘家人虽也忧心刘邦处境,然而他先前一走就是小二十年,众人早以为他没了,这会儿再行离去,倒也没多少伤感之情,知道人还在,还娶了个匈奴公主,心便安了。
刘盈为明王占据咸阳,休养生息,恢复农耕,又厉兵秣马,警惕着随时可能到来的诸侯反扑。
不出张良等谋臣的预料,最早出现动荡的果然是齐地,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是田荣与项羽这样的当代猛将。
当日鸿门宴后,项羽便因疑心而杀季布,又失了范增这个外置大脑,在与田荣的对抗之中,便是纯粹的以武力相互对抗,终于如张良、陈平等人所预想的那般碰了个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