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共只有六把椅子,平常时候不怎么用得上,现在娜提雅维达占了一把, 莱芙占了一把, 剩余四把上坐了四个骑士。还有五个骑士便坐在地毯上, 靠着墙边。
骑士们低着头,手里拿着针线。一边缝,一边交流着这几日的经历。
那个叫丹塞的是第一个,他倒是一个好小子, 打算要杀了姓利安德尔的。可惜只划伤了利安德尔先生胳膊,反而被刺死了。
我那儿的丹塞, 我倒是想要帮他一把,可惜利安德尔先生一把拿住了我的手腕。身体变了之后我力气也没那么大了,他就握着我的手,把丹塞当胸捅了一刀。丹塞临死前的眼神,实在是太惨了
我没敢帮他,就怕杀了利安德尔先生之后,局势反而控制不住,就劝他别干了
说起丹塞,我那边那个,还没有给利安德尔先生身上留下一道血口,就被反杀了。
我那儿的更糟糕,事到临头便退缩了。
莱芙插了一句:兰斯把利安德尔先生杀了。利安德尔先生在第二日复活。看来这些傀儡男仆们的行事是有一定随机性的
娜提雅维达说:这种随机性并不会影响结果。
九名骑士说着话,手里缝衣服的动作不停。
莱芙原本像娜提雅维达一样袖手坐着,但是看同伴都在干活,自己享清闲,就怪不好意思的。于是向她边上的那个骑士讨了根针过来,拿起两块布。
谁知她刚缝了两下,就被边上的骑士纠正了:你这样子根本不成,重新来过。
莱芙抬起头来看了那个骑士一眼,有些疑惑:怎么了?
那个骑士看了看莱芙手里的布料,摇了摇头:算了,你先继续吧。
莱芙继续缝起来。
反正得拆了重新缝过,你这样的根本就通过不了的。那个骑士终于忍无可忍,说着抢过了莱芙手里的两块布,还是让我来吧,莱芙你就先休息去好了。
娜提雅维达闻言,轻轻笑了一声:骑士小姐,还是到我身边来吧。那边光线比较好,别在那边,遮住了人。
众骑士纷纷表示娜提雅维达大人心思细腻,体贴温柔。
莱芙只得闲着。
骑士们明显都是熟手。那娴熟的动作,整齐的排线,缝好了之后几乎隐形的线迹,让莱芙看了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她本来也不觉得自己缝得有多么糟糕,毕竟缝纫活她小时候就干惯了,而自从她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之后,衣服上的每一个补丁都是自己打上去的,足足有十几年的经验,哪知道会被这些速成的超过。
莱芙问:诸位一定早就学过吧。
一个骑士说:没学过,还不是给逼出来的。一开始的时候我可一点都不会做。衣服破了换新了就好,礼服之类的不能随便换,那就到成衣店里找人帮着修补就行了。让我做这样的活,我既不会做,也不情愿。但是那个老管事捏着我的脖子说一定得做。我缝得歪歪扭扭不像样子的,第二日还要拆了重新让我缝过。所以,我现在做得还算不错。
其余骑士们也纷纷表示赞同,除了其中一个骑士原本家贫、母亲早亡又没有别的女性亲属这才被迫接触过一点针线之外,剩下八个骑士都是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以极为惊人的速度无师自通的。
相较起来,倒是有莱芙这个老师的兰斯,缝起来磨磨蹭蹭不说,有时还有尥蹶子不干的倾向即便如此,也已经早就开始嫌弃莱芙了。
娜提雅维达将她们的推论和骑士们分享了,于是骑士们很快知道了,手里缝着的是什么东西,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虽然明知那些男仆们只是傀儡而已,但是他们毕竟看起来都只是血肉之躯,言行举止同普通人没有特别大的差异。现在的衣服原本是傀儡,手中的布块原本是能活动如常的胳膊、腿、肚皮等等,这种联想会带来非常糟糕的生理反应。
莱芙虽然早就知道了,但是听娜提雅维达再重复一遍,还是忍不住喉头发痒,像是有东西要涌上来似的。她对于不具有人类形体的怪物,对付起来没有什么压力,但是面对人形怪,即便只是想想都很膈应。
这些傀儡是循环的组成部分,循环却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对于一件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的模仿。现在这些男仆只是傀儡,也就罢了。但是这个循环产生的契机,那件真的发生过的惨案,参与其中的活生生的人,以及之后被迫卷入循环的人其中包含着无数的牺牲者,过去有,现在正危在旦夕的人也有,如果不让这个循环停下来,将来还会有更多。
气氛逐渐沉重起来,许久都没有人说话。
直到莱芙打破了沉默:说起来,时近冬至日,你们那儿的布料也越来越多了吧。
一个骑士说:我的量比兰斯还要大,上午给我送来了五件,我好不容易拼好了,缝的时候发现缝错了,又拆开了。下午居然又多出来一件。在娜提雅维达大人过来之前,我还剩下一大半的活没有干,恐怕得耗上一夜才行。
另一个道:今天白天我实在闷得慌,利安德尔先生和老管事在一天中又只露几次面而已。再不找人说说话,我就要疯了。于是和两个男仆攀谈了几句看来如果今天不走,明天准能收到两份布料。
我倒是能管住自己,但是那些男仆们却都骚动得厉害极了,拼了命给我献殷勤他们的确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了。不是给我送礼物,就是在我出门的时候硬拦着我。
说来实在很怪,一开始的时候,就算是我想和他们说话,他们都不敢理人。但是这几天一个个地都迫切了起来。一个个猴急的样子,像是恨不得立刻就把我拖到哪儿去糟蹋了
像是丹塞这种有打算的也就罢了。接下就是伊桑,卡诺斯肉麻的男人一个一个黏上了来。人家丈夫利安德尔先生还在呢,就敢直接上来撩骚,他们不要命也就罢了,还要连累我。